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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皇帝景和帝又在王妃进门前赦免了韩尚书的罪过并将韩姨娘升为良娣,王妃是得给这位妾几分面子的。但是王妃偏不。她就要找韩姨娘麻烦。
大年初三这天,京城中够得上级别来端王府拜见王妃的贵族命妇、未婚小姐们都来了。
午宴时,王妃命人在映雪阁摆宴,宴会进行到一半,派人把韩姨娘叫来了,命她献舞,就跳她当年被无数风雅士大夫称赞过的牵罗舞。这段舞是韩姨娘自创的,本名叫“采风”,是夏季祈雨的舞蹈,跳的时候舞者穿上轻盈的薄纱舞衣,因为韩姨娘身姿袅娜,起舞时先帝第一次观舞时曾云“唯恐乘风而去”,忙令宫中乐伎牵其裙带,故而叫牵罗舞。
韩姨娘跳完了舞,众人赞叹不已。这时有人说,昔年李后主宫中舞伎窕娘为了创出新舞蹈而缠足,舞姿奇异优美,后人称她舞动时步步生金莲,不知道韩姨娘能不能重现“金莲舞”。
王妃立即说,那还不简单,过几日就找人给韩姨娘缠足,让她练金莲舞,练好了再约大家观赏。
韩姨娘当场冷笑说,李后主沉溺声色享乐,宫中舞伎才会自毁肢体创出“金莲舞”这种荒淫舞蹈讨他欢喜,李后主最终成了亡国之君。自前朝大虞朝起,诸帝多次下召令禁止缠足,然而屡禁不止。到了我大周朝,开国皇帝连发六道御令,命乡绅世族废止缠足,斥缠足为“毒血脓臭”之邪癖,“伤天害理”之陋习,认为缠足是人为损害父母所赐的肢体,有违天和,更不知多少女童因缠足丧命,因此缠足者不吉、不孝,令子女缠足者不慈、不仁,到了穆宗大圣皇帝时,更发布明令,凡令子女缠足者终身不得入仕,自此我上国女子才再无缠足之习。呵呵,我倒不知,王妃想重现“金莲舞”,是想干什么?
这番话怼得王妃脸都白了,在场的太太小姐们更没一个敢吭声。
韩姨娘随即离席,抛下狠话,她是先帝敕封的七品太乐府令仪,宫中供奉,是在太庙祭祀上和太清宫献过舞的,可恨先帝过逝后小人当道,王妃于上有亏先帝恩德,于下不能正视听,她耻与为之伍。
王妃气得要死,可她没法驳倒韩姨娘的话,她更不能当众处罚韩姨娘,那就更加坐实了她藐视先皇的罪名。
在王妃气得浑身乱颤时,韩姨娘正气凛然离开映雪阁,回了斓曦苑,当天晚上搞了毒气自杀。
让瑶光感到惊讶的是,韩姨娘并不怨恨王妃。在她看来,王妃只是个愚蠢无知的小女孩,简称傻哔。她甚至没把王妃的种种刁难看做侮辱。王妃的行为当然称不上厚道,但以当时社会赋予正妻的社会地位和权力而言,她所作所为也不是太出格。而且,王妃这种小傻逼平时让她端茶杯抄经书什么的也就算了,只要想在大场合让她出丑、受到羞辱,那最后必然以自取其辱收场。这种猪一样的对手,有什么可气可恨的呢。
她最恨的,当然是使她陷入这种境地,剥夺了她自由和艺术家身份的端王。
她把自己的死亡归咎于对现实的绝望。她在这王府里像一件家具一样住了几年,经常自己安慰自己只要活着就总有希望,但王妃的到来让她意识到,之前自己不过是在欺骗自己。只要端王还活着,她就不可能脱离“妾”这个身份。在大周,夫妻可以和离,妾,是没这种可能的。
她还大胆地设想了端王什么时候能死,结论是,恐怕她死了,端王还能再蹦跶几年呢。因为这货没有任何不良嗜好,从小习武,身体健康,于女色上也很节制。唯一可能有的“不良”就是,王爷当年年纪一大把了不结婚也没有通房侍妾,她进府之前听说过他常和府上的年轻侍卫们厮混,平时就住在他管的西山大营,所以上流社会曾有过他好男风的传言。可恨的是,这个时代别说艾滋了,连花柳病都没传来。
至于因公牺牲,那更不可能。端王虽然挂职领兵,可是身边武功高强的侍卫多得很,一个亲王在战场上光荣牺牲的概率跟喝凉水呛死的概率差不多。
韩姨娘几乎是带点幽默感地总结,算了,活不过他,也不愿意继续当家具了,烧炭自杀,无痛安全。早点结束这边的生活,也许另有奇遇。
她的奇特经历让她坚信,生命并不只是一生一世,轮回转世真有其事。就是不知道下一世她会变成什么,经历什么,还会不会带着从前的记忆。
最后,她以一句法国诗句结尾“去年的雪花,今年在哪儿,再见到它,你可还能认出它?”
瑶光紧紧攥着信,泪流满面。
“韩姨娘”,另一个韩瑶光,会不会是平行世界中的另一个她?她来过,抗争过,努力地活过,几乎胜利了,又最终承认失败,以尽可能优雅的方式离场。
瑶光在厨房里哭得不能自己。她不是为自己可以预期的并不美好的命运而哭,而是为那个已经成了去年雪花的女性而哭。这世界上她找不到一个真的可以理解她的人,也无人可以信任,即使写绝笔信,她也不能选择和这里文字有很多相似的中文——哪怕那是她的第一语言,她只能以法语书写她的苦闷,自豪,快乐,难过……
这时,小竹怯生生地敲了敲门板,“姨娘?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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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看过太多穿越文,最初(04年-0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