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妥协，苏小南换了脸色，声音也软下不少。
    “还有没有伤到别的地方？”
    阿麦摇了摇头，“没。”
    苏小南看他脸色，不太相信，“不行，我们得去医院。”
    “不，不用去的。”
    “那你告诉我都伤哪儿了？”
    “……”
    “你不吭声，是要我亲手扒了你，自己来看？”
    苏小南高挑着眉头的样子，像个不容反抗的女王，瞧得阿麦双颊滚烫，声音莫名带了点沮丧。或者说，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的懊恼。
    “……真的没有伤哪里。”
    “那你的腿怎么回事？”苏小南眼尖，刚才就发现了他走路有点问题，“上次在滇西受的伤还没有好？”
    阿麦沉默片刻，低声说：“本来是快好了，今天又摔了一下，就这样了。”
    “那咱们去医院。”
    苏小南很坚持，可阿麦对医院却格外抗拒，几乎快要求她了。
    “我不去医院！我真的没事，休养几天就好起来了，又没伤着骨头……”
    苏小南沉吟一下，看他难得的固执。
    “你是不是担心钱？没事，我先垫着，从你工资里扣。”
    “……不是。”阿麦低下头，看苏小南一副他不去就不肯罢休的样子，无奈的声音，低沉而难过，“因为……我的腿很丑。”
    额！
    苏小南又一次成功被他气笑了。
    “你一个大男人，就因为腿丑所以不肯去医院？你没毛病吧？腿丑你就拧巴成这样，那脸丑的人，是不是都得去自杀啊？”
    阿麦对她的指责全盘接受。
    可他也不吭声，打死不从。
    苏小南总不能把这么一个大男人背着去医院吧？
    无可奈何，她只能拆中处理。
    “来你让我看一看，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我们就不去医院了。如果情况严重，你就得听我的。”
    说着她就蹲下去卷他裤管，阿麦却像受了惊吓似的，飞快捂住腿。
    “不要看！”
    “放开！”苏小南横着眉头。
    “……会长。”
    “叫爹都没用。”
    “……”阿麦对上她的眼睛，双手突然有些无力。
    就那么看着她，他目光怔怔的，带着一种近乎落魄的情绪，看着苏小南腮边几根无风而动的头发，由着她将他的手扒拉开，然后像对待孩子似的，温柔地把裤管一点一点卷起来，将他从不肯示人的丑陋一面，赤裸裸地展露在氤氲的灯光下。
    “天！”
    苏小南倒抽了一口气。
    “你这腿，怎么弄的？”
    ☆、第453章，过去的事都忘了
    第453章，过去的事都忘了
    阿麦用丑来容易他的腿，其实已经够委婉了。
    在苏小南看来那伤口完全不是丑可以形容的，他整个大腿上的肌肉都变了形，坑洼不平，有些萎缩，像被大火严重烧伤后好起来的，狰狞、恐怖，看了一眼绝对不想看第二眼。
    可她知道阿麦心里膈应什么，不敢表露出太过害怕的表情。
    等半天没有听到他回答，她端详着腿上的新伤口，拿手指摁了摁。
    “真的没伤着骨头？”
    “没有。”阿麦声音闷闷的。
    “那这伤是怎么弄的？”
    苏小南状似随意地问着，又把话题绕了回去。
    阿麦显然不想多讨论这个问题，“我忘了。”
    “这也能忘？”苏小南觉得阿麦这个人看着老实，其实真有把人气死的天赋，“你就算忘记自己是谁，也不可能忘记这么大的伤是怎么弄的吧？”
    她调侃的说着，没想到阿麦竟是承认了。
    “我其实……也忘了自己是谁。”
    “啊？”苏小南惊诧地抬头直视他的眼。
    很干净，很坦然的一双眼，她在里面看不出来半点玩笑。
    两个人认识很久了，她却不知道阿麦竟然会有这样离奇的经历。
    那时候在滇西，因为自己也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人，苏小南很忌讳人家询问她的私事，谁问谁招她烦。所以，她自己也从来不问阿麦。
    “那你就没有找过？”她问。
    “找什么？”阿麦愣一瞬，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找记忆。
    随即摇了摇头，阿麦眉心拧了起来，“过去的不一定就是好的。我喜欢现在这样，不想去找回什么了。”
    他回答得很认真。
    简单的一句话，似乎又饱含哲理，让人无法反驳。
    苏小南思考片刻，微笑着点头，“也对。把当下的生活过好最重要……可是阿麦，你的家人怎么办呢？他们会寻找你，找不着，该得多着急？”
    阿麦目光微垂，声音低了下来。
    “我没有家人。”
    “额，你不是记不得了？”
    “我记不得过去发生的事，可我知道自己是没有家人的。”
    “你怎么知道的？”
    “心里知道的。”
    “……”
    这叫什么鬼回答啊？
    苏小南抚额，觉得头痛了。
    突然间她觉得跟阿麦说话和讲道理，有种面对西西的即视感。
    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不受外人的影响和左右，哪怕他从来不反驳，甚至从表面上来看是温驯和容易服从的，可骨子里却是一个坚持己见的人。
    叹口气，她放弃了，换话题。
    “噫，不对，你这条腿分明是植过皮的啊？”她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又低头看着他那条“与众不同”的腿，“这是植过皮后，又受过伤？然后这次，是三次受伤？”
    她分析着，阿麦却有些沉默。
    “也许是吧……以前的事，我也记不得了。”
    “……”
    苏小南再次无语。
    这句话可能会成为阿麦的口头禅了。
    以后他但凡有什么不想回答的话，就可以拿这个堵她的嘴。
    扫一眼安静的他，苏小南由衷而叹。
    “还真是一条多灾多难的腿啊。阿麦，你确定不需要去医院？”
    “确定的。”阿麦有些累，看她不再盯自己的腿了，赶紧弯腰把裤腿放下来，窘迫地说：“我都给你看了，又没伤着骨头，你答应我的。”
    像个固执的孩子，他坚持着自己的想法，看苏小南的目光充满了哀求。
    “唉！”苏小南也算服了他，“我就不明白，上医院又不是上断头台，你这么怕做什么？算了，由着你吧，我去给你买点药。”
    他的腿上确实只剩下皮外伤了，以前的那些像是很多年前的，早就已经结了疤。苏小南摇摇头，出门去街上找了个药店，说明了情况，买了点消毒药水回来。
    “我自己来弄。”阿麦不让她帮自己擦药，想想，又说，“你想帮忙，就去帮我煮碗面吧。”
    苏小南知道他在别扭什么，哼一声，把药水给他，自己去灶上烧水。
    然后她就发现，那台老旧的冰箱里，除了挂面之外，就两个鸡蛋，其余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每天就吃这些？”
    “……也不是的。”阿麦声音弱弱的，“平常都在外头吃，龙四爷会管饭的。我只是晚上饿了，偶尔自己下点面。”
    苏小南笑，“龙四那么抠门的人，还管饭啦。你吃得饱吗？”
    阿麦说：“吃得饱的，四爷对人很好。”
    “是是是，很好。每个人在你眼里都很好，就我一个是坏人对吧？”
    苏小南想到自己今天的言行，处处像个坏人，勉强他做这做那，不免又有些好笑。
    “我也奇怪了，不知道啥时候多了个孩子……”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阿麦若有似无的叹声。
    “不，你是最好的人。谁也没法跟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