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跟他视线交汇，于是一直低着头。
    这会儿他就站在王教官身边，似乎还就在秦菲头顶的样子，临近正午的阳光照着他的影子，刚巧落在她的腿间。
    她看见他似乎扬了下手，问全班：“歌唱得怎样了？”
    教官代替回答：“还行了。”
    营长自然说：“唱来听听。”
    王教官打了个手势：“都准备好啊，预备——唱！”
    全班合声唱起来，也没看手机，很顺利地就唱完第一段。
    歌声突然停下，裴笙说：“继续啊，怎么不唱了？”
    王教官笑：“刚学到这儿。”
    裴笙说：“有手机看，后面的音都一样，怕什么？”
    秦菲心底冷哼，你是领导你当然不怕出丑，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王教官突然说：“要不我找人出来单唱吧。”
    这话一出，秦菲便坐不住了，她敢打包票，王教官这个心机男打算推荐的人多半会是她自己，于是将头垂更低。
    裴笙听着这话，目光略过秦菲，看向在座众人：“哦？谁出来唱？”
    说完他又诱惑道：“要是唱得好，军训结束有机会拿小标兵。”
    全班安静如鸡，无人动心。
    王教官望了一圈，突然伸手指向秦菲以及她身边的女同学，说：“你们俩个，拿着手机，就唱最后一段。”
    秦菲不敢置信，她怎么又在他面前摊上事儿了。
    这次又是唱歌的糗事。
    但可以看手机，倒也避免了看见某人的尴尬。
    只不过，自打被教官指出来，秦菲便感觉他开始拿目光瞧着自己，热烈得她想脱衣。
    唱这么一段对她来说倒并不费力，对跟她一块出来的女同学来说，是真的带着些五音不全的困难。
    秦菲为了理顺节奏，跟着对方的尾音细微处理融合，歌词意思被女声唱得更加轻绵动人。
    “故乡有位好姑娘，我时常梦见她，军中的男儿也有情，也愿伴你走天涯，只因为肩负重任，只好把爱先放下，白云飘飘带去我的爱，军中绿花送给她……”
    唱毕，教官带头鼓起了掌，毫不吝啬地夸赞：“瞧瞧！女生都唱得这么好，下次找男生出来唱。”
    秦菲放下手机，伸缩换了下腿脚姿势，心底不平为什么不先让男生出来唱，尽是欺负女生没力反抗。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悄悄抬头瞧他一眼，一瞬间心加速快了几拍，那双精锐的眸子正好也在看着她，随意中带着深刻。
    裴笙面带领导式微笑，适时也夸赞：“唱得挺不错。”
    说话的时候，他眼神坦荡大方，无人看出破绽。
    能差么，秦菲想。
    这可是她早几年便会了的。
    自我得意过后，她突然来了计策，插话起哄：“营长来一首！”
    ☆、第十二章
    12
    在秦菲幸灾乐祸地吼完那句话后，意料之中的黑脸还没降临，便听见身后不少人跟着她的话起哄：“营长来一首！营长来一首！”`
    大伙儿一致性地拍起了掌声，间接的欢呼声，节奏很整齐，不乏起哄看好戏的，甚至招来附近几个班的群体目光，瞬间殃及一大波人。
    某营长微鼓起腮帮子，对一群热闹的人抿唇笑而不语。
    他后来看向罪魁祸首，前一刻还含着怯意在唱歌，这会儿愈发膨胀地带头起哄，演变为他若是不开口便下不了台的局面。
    秦菲早已窃笑成花，得意忘形到想要举杯庆贺，一方面又要避开无视他警告的目光，顺手就摸到了腿下的可乐瓶，忘记顾虑地打开来灌了一口。
    等拿下瓶子，她才意识到这行为暴露了，狠狠打了之前在手机里说给室友买可乐的脆弱脸皮。
    不过喝了也喝了，这久经沙场的男人想必也早就看穿了的。
    秦菲再次抬头去看时，周围形势已然非常热闹，这搬石头砸自己脚的场面还是来了。
    虽说在这儿领导最有话语权，只要他吹哨吼一句安静，自然也没人敢违抗他。
    只是真这样办事，那就显得没意思了。
    裴笙最终还是举起双掌，脸上堆满无可奈何的笑，面对场地边的人做了个屈服的手势。
    一旁的王教官随即也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向大家作保证：“营长会唱歌，营长唱歌可好听了。”
    裴笙扫了王教官一眼。
    后排男生紧跟着又起哄：“王教官也一起！”
    这么一喊，旁边几个班的男同学也都将他们的教官推上台面，一致要求教官们合唱。
    军营里唱歌是传统，不管他们的唱功怎样，多少都会一些。面对学生们的热烈邀请，教官们聚集到一起开了个小会，随即在自行围拢的场地中心准备起来。
    虽说军训期间都是教官们的主场，但不管做起任何事来，都时刻恪守军营准则。
    即便是唱歌，也不显得随性，而是率先做了一遍队列训练，然后再站军姿沉默等候。
    对这一切做指导的自然是营长，连长同排长等一并在列，接受他的发令。
    “接下去唱《团结都是力量》，全体预备——唱！”
    一瞬间，教官们异口同声开唱，爆发出狮吼功。
    “团结就是力量……”
    裴笙与他们一块，同时也在前面挥舞双臂，对每一段歌词做恰当的节奏指挥。
    秦菲头一回见，看着他精神抖擞，大幅鼓动的肩背，军装因热辣的光线湿透变色，也不曾因此稍有懈怠。
    一首歌很快唱完，以为就此了结，却听他稍微打了个停顿，下一首歌很快又唱起。
    大伙儿没听过是什么歌，但胜在旋律优美，歌词也抒情达意，听在耳中甚是美好。
    只听末尾那段是这样在唱——
    “好姑娘等着我，为国站好岗。荣归故里风风光光，回到家乡。
    好姑娘等着我，那时我也谈对象，也许就是今天的你来做我新娘。”
    秦菲对此深有感触，这一整段歌词的意思，不仅仅是一场军旅情缘的写照，更是千万对军人情侣们跨越多年长处异地的思念之情。
    哪怕是当初那个渺小懵懂的自己，也在长久的等候中尝出了苦涩之味。但这一切等到了，便是值得。
    歌再次唱完了，这回没有继续下一首。
    掌声也再次激烈响起，为所有在歌声中感受到的热血跟理想，以及万众情谊。
    教官们各回各位，操场上杂乱的队伍又开始有序分裂行进起来。
    裴笙本是来这儿巡视，正欲打算拍拍屁股离开，走之前透过熙攘的一片迷彩身影，别有深意地看了眼秦菲。
    这会儿王教官还没有喊集合，跟隔壁班的教官说话聊天，所以大家还是娱乐放松的状态。
    秦菲壮胆回视，甚至抱着怀中的可乐瓶挺了挺胸，正想再回以一个挑衅的眼神，只听身后有女生突然喊：“营长，我要给你生猴子！”
    秦菲：“……”
    这突兀的一声，秦菲很快便猜到是谁说的，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全是杨真真她们宿舍的人在紧随其后地喊。
    话里带着一半的笑意，所以说出来显得不那么正经，更不叫人难堪，却让周边听见的人热闹起来了。
    一瞬间，全班乃至隔壁班的人炸开了。
    尖叫声，口哨声，此起彼伏。
    秦菲早已黑脸无语，但心中又期盼着某人会如何对付，毕竟她这个大活人还坐在这儿，若是他稍留情意，她发誓立刻躺尸。
    杨真真她们喊了几声便停了，就跟掀了一层浪一样，剩下留给男生们在瞎起哄，笑闹一片。
    王教官走过来控制场面，怕学生们太无理取闹，做了个踢脚的姿势：“叫什么叫！”
    裴笙没有离开，因为这一闹反而停下脚来，他好笑地看着他们，倒没有任何生气尴尬的表情，而是开玩笑道：“你们这年纪，能这么快生出猴子来吗？”
    女生们见状，几乎是抢答：“能能能！”
    秦菲拿手遮额，哎呦喂，这场面没眼看了。
    简直是后宫深处，挑妃都得挑花眼了吧。
    然而在这时，一个人站了出来，突然一棍子打死：“你们都别想了啊，营长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上个月刚订婚。”
    秦菲猛然睁眼，刚死去的灵魂瞬间又活了过来，心说这是自家人啊，居然打听得一清二楚。
    抬眼去看，似乎是一直跟在裴笙身边的指导员，她以前远远见过一回，只不过对方不认识自己。
    嗯，下次见面，得给他补发几包喜糖吃。
    满足地以为不再有闹声，却又听女生们瞎捣乱地抗议：“骗人！”
    不是当事人回应，大家自然觉得可信度不高，甚至以为在有意回避。
    于是，秦菲将眼神扫向某位挺胸站立的营长，等着他亲自解释。
    女生们自然也是热情高涨，求知欲八卦欲瞬间爆满。
    顿时，各种好奇问题纷至沓来。
    “营长，你结婚没有？”
    “营长，你几岁啦？”
    “营长，你老家在哪儿？”
    ……
    秦菲一个头两个大，即便是平时也有八卦之心的她，这回也的确有些抵挡不住。
    正希望他能吼一声让这群人安静下来的时候，却听见他寻常般的认真回答：“我订婚了，夫人年纪跟你们差不多大，也在念大学。”
    话音刚落，听见不少人失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