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炎说道：“因为杨家根本不需要庶子，哪怕再天才也不需要，这是杨家的规矩，如果你是生在杨家，没准就和我一样的命运，即便资质再高也永远不可能达到筑基境界，因为达到筑基境界就是死亡或者成为平民的那天，我苦熬了十年，终于等到了机会。”
    我没再说话，静听杨炎之言。
    杨家在道门世界中是传承最为古老的家族门派，扎根于阴山千年，千年之前，杨家始祖偶得半部天书，区区三年横扫阴山无敌手，后来建立阴山派，名声渐响，道门大战中争得一袭荣誉，从此无数天才少年蜂拥而至，门庭踏破，达到鼎盛。
    但是因为种种原因，阴山派内部矛盾渐渐出现，百多年后，外来的弟子中也有人成为道门大尊，外来的阴山门人和杨家的弟子为了争夺门派的主权产生严重分化，矛盾日益增加。杨家当时的家住带着杨家族人在一天黑夜发起政变，将所有不姓杨的门人全部杀死，那位道门大尊也被当众烧死。
    后来，又过了几百年，权力的纷争一直不断，阴山派虽然由杨家的人当家，但是因为嫡系子孙和庶出子孙渐渐地也产生了矛盾。
    古代帝皇，嫡系为尊，皇帝生的第一个儿子会被立为太子，母以子贵，皇后就是太子的母亲。太子拥有比庶子不同的待遇，甚至待遇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假如太子天生就无才无德，反而庶子才华横溢，政变的矛盾就出现了。
    阴山杨家，家大势大，同样也是如此，嫡系子弟得到的道家修炼资源比庶子的多十倍还多，终于传承至某一代，嫡子愚笨，无论服食多少天材地宝，无论是修炼多么逆天的功法，始终比不上庶子中出现的一个天才。几十年后，那名长大的庶子成为道门大尊，带着族人大肆屠杀杨家嫡子一系，而杨家嫡子掌控着杨家的命脉，唤醒了隐藏在杨家的底蕴，将杨家的老祖请出山，一举铲除了杨家庶子一脉的叛乱。
    从此杨家就有了个规矩，无论杨家嫡子是残是废，都是未来杨家掌舵人，任何庶子不得抢夺，否则杀无赦，正是因为这个规矩的确立，千百年来，为了加强嫡系的统治，嫡系出台了一个又一个规矩来打压庶子群族，直到那个让杨炎痛不欲生的规定出现。
    庶子一族的同辈修道者，需要为同辈嫡系的修道者提供最强的道家内丹。
    杨炎便是庶子一辈十大天才道丹提供者之一，也是贡品之一。
    修道者的前三个境界是入气境，紫气东来境界，筑基境。
    入气境是产生道气，紫气东来境是从外界聚灵气转化为自身道气，而筑基境则是可以储存和汲取道气。
    在紫气东来境界踏入筑基境的时候，修道者会产生气海，但是在产生气海之前，丹田破碎，会短时间内形成一颗道丹，这颗道丹最多可以维持三天，任何人都不能取走，可杨家始祖的半本天书中却被发现有一种诡异之法，可以将同一血脉族人的道丹取走，移植到他人体内，为他人开辟气海，这就解决了杨家最大的矛盾源泉——嫡子资质差，不配获取杨家传承，更不配拥有天书。
    一个集众庶子道丹的人，哪怕是先天经脉闭塞，也会成为天才。
    而杨炎出生就成为十大贡品之一，哪怕他再天才，也是被腰斩的命。
    这就是杨家成为道门五大至尊的代价，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杨炎的身上被杨家的高手种了灵耀，无论他逃到哪里，都会被发现，一旦他开始凝丹想要开辟气海就会被杨家上层所察觉，前来取丹。
    真正的天才，从来都不需要服用筑基丹开辟气海，气海为一个人的修道根基，是修道者真正踏入道门的门槛，凭真才实学修炼出的气海，比用药力强行开发的气海要强上很多倍。
    十年以来，杨炎一直在压制自己的实力，别人都是服用大量药材想要突破瓶颈，开辟气海，而他却是服食一下抑制自己修为增长的药，生怕自己会在某个不知觉的夜里，道气自行突破瓶颈，达到凝道丹的时期，丹田成丹，还没化成气海，就被他人取走。
    所以，天才少年杨炎本应在十年前就可以踏入筑基境，他在筑基境之下打败外门无敌手，八千弟子见到他没有一个生出一战之心，就算是筑基境的马原，理论上比他强了十倍，面对杨炎，也是不堪一击。
    更何况是戏水师良玉，紫气东来境的后期修为，被杨炎一剑斩之，从始至终，杨炎都在演戏，都在制造一个和我单独交流的机会。
    他想要死在我的手中，并且告诉我一些事情。
    杨炎说道：“庶子出生作为贡品，每一个庶族只需要提供一人作为贡品就可以，我为庶族长子，天资最高，代替弟弟妹妹们被毁道基的惩罚，我心甘情愿，可我的道丹被送入嫡子之手却又心有不甘。”
    “所以，你想要用你的命和这把龙渊剑，让我帮你杀了杨家嫡子？”我问道。
    杨炎点头说道：“不错。”
    我说道：“你也是知道我姓杨，先不说我会不会杀同族的人，杨家嫡系集合了那么多天才弟子的道丹，我打得不得过杨家嫡子还是个问题，再者我即便杀了他，杨家的人定然要杀我，到时候我父亲杨三千和母亲都会被牵连。”
    杨炎笑了笑说道：“自打你进入门派的第一天起，我就已经在观察你了，你来的第一天我看到你体内的生死簿就知道你是杨三千的儿子，你的内心偏于黑暗，你懂得权谋和暗杀，你会利用人性的弱点，所以我相信你，除非有人会读心术，否则你想杀的人一定逃不掉。我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定然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才有今天的成就，我曾经偷看过杨家的天书秘法，为了帮你，我会把自己的道丹送给你，我的道丹与众不同，因为我十年的积攒，定然会一飞冲天，它会让你的气海发生实质上的改变，我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你毁了杨家的嫡子。”
    见我还在犹豫，杨炎说道：“我不强求你，只要有一天你回归杨家就好，只要你回一次杨家，你就一定会想起我的话，到时候你再决定杀不杀杨家嫡子，行吗？”
    我点了点头，答应了杨炎的要求。
    杨炎的脸上露出一丝解脱的神情，他闭上眼睛，周围空气中的灵气突然急速聚合，一时间天昏地暗，在他的头顶出现了金色的光芒，接着杨炎猛然拍向自己的腹部，我想要拦住他已经晚了，我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杨炎颤抖着双手，将一颗金色的光珠捧在我的面前，接着轻轻一吹，金色的光珠就从我腹部飞入，进入气海之中。
    一时间，我只觉得气海燥热，光珠沉入气海，整个气海之中此时都被染成金色。
    杨炎说道：“他们以为我会花三天的时间凝聚道丹开辟气海，即便是用千里符赶来这里也已经晚了。”
    金色道丹从杨炎的体内取出后，杨炎终于再也撑不住，向后仰倒。
    我扶住杨炎，不知道该说什么，为了反抗命运，他将自己的仇完全寄托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我能感受到他内心极大的怨恨和不甘，却又不得不如此。
    杨炎的生命精气无多，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握住我的手说道：“我长你一岁，容我叫你一声弟弟。同为庶族，你这一族本应是你成为贡品的，你爹杨三千也是，但他深得老秀才的喜爱，所以才被逐出家门，幸免于难，兄长为你铺下一条染血的路是我对不住你，我故意放走马原和王兴，也是为你铺路，你只要赶在他们之前到达雪山脚下，你就可以洗脱罪名，这方面你比我懂，马原受了重伤，随你处置了。”
    我点了点头，看着杨炎逐渐涣散的瞳孔说道：“放心吧，我会帮你报仇的，即便杀不了杨家嫡子，折磨你的杨家宿老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杨炎气若游丝地说道：“你快走吧，不一会儿杨家的人就会用千里符传送到这里，被发现你就走不了了。”
    我放下杨炎，跨过伏尸漂橹的河面，向药谷腹地之外走去。
    杨炎轻声说道：“杨天龙，当杨浩踏入阴山杨家的时候，你们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天才，你们这些伪君子将会被一个庶子弃子屠杀殆尽。”
    第129章 扳倒洪长老
    我离开药谷腹地不久，身后的天空中黑云涌动，神秘的符文从云中亮起，两名身穿黑袍的男子从天而降。
    他们落到杨炎的旁边，看着已经死了的杨炎，其中一人说道：“竟然被杀了？”
    另一个人俯下身摸向杨炎的腹部，他哼了一声说道：“十年不筑基，宁愿将自己的道丹交给别人也不给我族佼楚，可惜了他的道丹，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这人说完向杨炎挥了挥手，道火熊熊，杨炎在一片火光中化成灰烬，他看着满地的尸体和鲜血说道：“青云派的人。”
    而此时的马原和王兴已经走到了雪山上，他们一路走来看到路上时不时地有尸体横躺在地，马原嘴唇发白，说道：“死了这么多人，掌教他们定然会怪罪师傅。”
    王兴说道：“那我们要不要通知师傅，让他……”
    “王兴。”马原突然停下脚步，神情严肃地说道：“背离师门是死罪，这样的事情你想都不要想。”
    王兴嗯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师兄，那个萧炎先是佯装要杀我，然后又故意放了你，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马原皱着眉头说道：“以他的资质并不比我差，十年不筑基，必定是有什么原因的，他得到了龙渊剑，擅长身法的他，在水中杀良玉也该是没有问题，或许他顾忌我们师傅才没动手杀我们，又或许，他支开我们是要见什么人。”
    王兴听到龙渊剑哼了一声，他说道：“龙渊剑迟早还是我们的，那个萧炎算什么东西，除非他背叛师门不回来。”
    王兴说着停下脚步，脸色狐疑地往后张望。
    马原没有理会王兴，他此时的身体状况不佳，一路走来长途跋涉，受伤不轻的他已经有些体力透支。
    “师兄，我怎么总觉得有人跟着我们，我们从藏剑的大殿出来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感觉。”
    “你胆子太小了，我们快点赶路吧，赶在天黑之前和门派的人汇合。”马原说完，径直向前走去，头也不回。
    “哦。”王兴脸色依旧狐疑，他转身刚要走，就被一只大手捂住了口鼻。
    “师……”王兴模糊不清地从我的指缝间喊了一声，马原回头，见身后空无一人，他说道：“王兴，你不要闹了，我们还要赶路。”
    而此时的我蹲在这条雪道边上的沟壑之中，头顶有积雪遮挡，怀中身材瘦小的王兴正在极力挣扎，想要挣脱出去。
    马原看向雪道上的脚印，向来时候的方向找去。
    “嘘——”我发出长长的嘘声，让王兴安静下来，王兴的双手双脚都被我制住，最后他的身体痉挛，双腿不自觉地抽搐几下，死在我的怀里。
    我从王兴的怀里将龙髓花取出，放进气海之内。
    “龙髓花，血菩提，道家圣体锻造术需要的三味主药我凑齐了两味。”我轻声说着，手中的引线穿透王兴的脖颈，手指钩动，王兴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跟在我的身后。
    两个时辰之后，当心情焦灼的马原走到山顶，饥寒交迫身受重伤的他看到我站在山顶的时候，冷冷地说道：“你以为我受了伤你就是我的对手？”
    马原说着，手中道气凝聚，一拳向我打来，我的脚步微挪，夺躲过他的攻击，身后的石块碎裂，积雪四溅。
    马原的脸色极度苍白，他气喘吁吁地看着我，接着一头栽倒在地。
    十二三岁的年纪，体力怎么可能和成年人比，我上前将他扶起来，背到背上。
    迷迷糊糊中马原从我的背上醒来，他眼神古怪，似乎根本就没想到我会救他。
    等到了雪山脚下我们来时候的地方，众人看到我背着马原从雪山上走来，也都露出狐疑之色。
    “这个杨浩不是跟小马师兄闹翻了吗，怎么现在背着他回来？”
    “谁知道，估计是怕了吧，看样子小马师兄受了不轻的伤，他想趁机讨好关系。”
    洪长老看到我背着马原回来，也目露疑惑，因为正是他安排熊万军等人杀我，结果我没死，还背着他的大徒弟回来了。
    “是你打伤了我的徒儿？”洪长老眼神阴翳地说道。
    我刚要说话，背上的马原说道：“师傅，是他救了我。”
    洪长老听到马原的话，一脸担忧地问道：“你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你师弟呢？其他人呢？”
    马原说道：“师弟在来时候的路上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失踪了，还有，我们外门三千精英弟子找到了药谷圣药所在之处，全军覆没。”
    洪长老听到马原的话，噗地一声，一口老血吐了出来，他颤抖着问道：“我说怎么都过了约定的日期，还有那么多人没有回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死那么多人？”
    “我们在药谷最深处发现了龙髓花，却没想到龙髓花引出了一条被关押在火山之中的蟠龙，控制蟠龙的人看服饰是神蛇教的人，为首的人让蟠龙将所有人都屠杀了，最后就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马原将在药谷腹地中发生的事情都一五一十地讲出来，众人都脸色白发，庆幸自己没深入药谷。
    而洪长老整个人都已经麻木了，外门弟子八千，一下子没了三千多人，还都是些能深入药谷最深处的精英弟子，这对门派未来的发展是重创。
    正在这时候，不远处又走来一人，众人看去，却发现是王兴。
    王兴面无表情，身后拖着一直染血的布袋，布袋之内鼓鼓囊囊的，在雪地上留下浅浅的血痕。
    “王兴！”马原喊了一声，可是王兴并不应答，而是将手中的布袋扔向众人。
    布袋的中的东西滚出来，是七八颗面目惊恐的人头。
    “那个不是熊万军吗！”有人指着熊万军的头颅惊恐呐喊。
    “这个是画术师青石，还有鬼无常，他竟然也没被杀了！都是外门前十的高手！”
    洪长老看到满地人头，都是熟悉的脸庞，这些人可都是他保举过进入内门的，他忍不住胸中气血翻滚，又吐了一口血，身体有些踉跄。
    其余管事纷纷搀扶洪长老，洪长老摆手说道：“我没事。”
    而马原走到王兴面前，问道：“王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王兴机械地转头看向马原，突然从袖中滑落出一把长刀，捅向马原的腹部。
    只是刀还没刺中马原就被洪长老一掌将王兴打得倒飞出去，王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体僵硬。
    洪长老拉着马原说道：“他已经死了不少时间了，是被人用傀儡之术控制了。”
    “可是傀儡师的人头也在这里，从来也没听过外门还有谁会傀儡之术这种偏门的道术。”有人说道。
    “没人准是其它门派的人，神蛇教的人也说不定。”
    马原看着王兴的尸体，而洪长老有意无意地看向我，随即又摇了摇头，似乎是否定自己的猜想。
    洪长老率领外门弟子回到青云派之后，门派上层震怒，一次死了三千弟子，就算是两个门派之间发生冲突大战也不过是这个伤亡人数。
    第二天，外门大殿的门前，站着几个面容肃穆的老者，中间为首的是一名身穿紫色锦袍、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两鬓斑白，沧桑且英武。
    而在中年男子的旁边，站着一个红衣女子，这女子我见过，正是当初在蓄水房时出现的那名地位不一般的女子，整个蓄水房的人都是在为她一个人看瀑布而劳作。
    中年男子看着跪在大殿台阶下方战战兢兢的众外门管事，脸色无比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