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第4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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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呀!啊!麻!你的鞋子烧了!”
    我听到姜羊这么喊着的同时,也闻到了空气里焦糊的味道,赶紧把腿一抽,低头一瞅,果然鞋子烧了一个小角,黑乎乎的。我刚才眯着眼睛睡着了,迷迷糊糊间神智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这样猛地落了地,还有点茫然,盯着那个黑乎乎的鞋尖看了好一阵。
    搓了搓脸,在火堆上提起水壶,倒了一杯热水喝。端着水杯,我起身活动,走到门边打开了门。扑面一股湿冷,让我缩了缩脖子。外面是一片的大雾,今天又是这样的大雾天。从前的冬天是不会有这样连续一两天不散的奇特大雾的,这是末世后的独特一景。
    这样看不清周围两米范围的大雾,总是容易让人觉得危险,脑子里忍不住会想雾里是不是藏着什么怪物,所以一旦起了大雾,我不会离开这个院子,也不许姜羊和青山离开。姜羊如果想玩闹,就只能在院子里。
    他曾经问过我,雾里面有什么,我回答他说什么都没有,但是自从我跟他讲了一些神话故事之后,他就自发的给这个大雾加上了很多猜想。
    比如说雾里面有一群天兵天将在追猴子,可能我之前跟他形容西游记的齐天大圣闹天宫的故事让他印象太深刻,说起腾云驾雾,他就想到这里了。
    他还猜测说,大雾是地底生活的人在烧火,烟都冒到地面上来了。这猜想可能来自于我们之前熏肉那些白烟缭绕的场景。
    姜羊的猜想我还有迹可循,青山的就有点摸不着头脑了。他说大雾是云,是天上的云到地下来了,所以现在天上和地上交换了位置。
    姜羊非常配合青山的猜想,紧张的问我,“麻,那我们现在和天交换了位置,会不会掉下去啊?”他用双手做了个翻转的手势。
    “不会的,因为我们的地球有引力。”我也很配合的说。
    “引力是什么?”
    我:“……”我该怎么解释呢。好像我每次跟他们讲解什么的时候,就经常会有这种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困扰。唉,后悔当初没有多读点书。
    解释是解释不清楚了,我想起来先前看到过吸铁石,就翻着抽屉找出来了,还拿了三枚钉子。
    “你看,就是这样的。”我把三根钉子靠近吸铁石,那三枚铁钉子就被吸铁石给吸住了,我把吸铁石倒着甩一甩,钉子当然不会掉,仍旧是被吸得牢固。“我把这个吸铁石倒过来,吸在上面的铁钉子也不会掉下去,这就像是我说的引力一样。”
    姜羊完全忘记了什么引力,拿着吸铁石玩的高兴,寻找着屋里一切能被吸铁石吸住的东西。
    青山在一边砍木头,他准备给我们做一个桌子当课桌。我听着那个笃笃笃的声音,又迷迷糊糊在火堆边上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羊把我摇醒了,我第一反应就是鞋子又不小心给烧了,把腿往后一抽,坐起身才发现没有。姜羊一脸兴奋的站在我面前,手里端着个落满灰的铁盒子往我眼睛底下送。
    “麻你看!我刚才找到的!”
    姜羊说他玩吸铁石,不小心把吸铁石滚进了衣柜底下,结果用棍子一勾,勾出了这个小盒子。
    盒子上都是灰,盖得严严实实,姜羊看样子是打不开,我接过来,摇了摇。里面放着的不知道是什么,窸窸窣窣,叮叮当当的响。
    拍了拍铁盒子上面的灰,看到盒子盖上画着月饼,原来是个月饼盒。我想把它打开,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久了铁盒子生锈,我弄了半天都没打开。最后还是在青山那里拿了把刀,撬开了铁盒子一个角,这才把盖子掀开。
    盒子里的东西不多,有两串小女孩子喜欢的珠子手链,是那种很廉价的塑料珠子手链。一条米分红色的,一条紫色的,还有几颗透明的水晶珠子。
    一小袋硬币,放在半透明的小袋子里,倒出来看看,大多是五角一角的硬币,还有几个一块钱的硬币。我们先前去市里找东西,也在小卖铺的抽屉里找到过很多零钱和硬币,姜羊觉得好奇带回来了几个硬币,但是被他在田埂上玩的时候掉了,不知道掉哪去了。
    现在看到这一小袋的硬币,他惊喜的啊了一声。除了这些,还有个小本子,封面是许多花簇拥着一个熟悉的人影,好像是什么歌星。把本子翻开看看,第一页就写着三个字“歌词本”,后面就是一页页的歌词了。这手抄的歌词本一看就知道是个小姑娘的东西,从字迹看起来,年纪不大。
    我翻了翻歌词,瞧见了一些熟悉的歌词,有些还能跟着唱两句。依稀记起来,好像都是当年很‘红火’的歌,走在大街上,总能听到各处的服装店理发店在播放这些歌。
    我哼了两句,姜羊跟着摇头摆尾。
    歌词本放到一边,盒子底下还有一叠明信片,都是比较眼熟的明星,觉得眼熟,也都叫不起名字了。明信片翻转,还能瞧见几句生日祝福之类的。
    除了这些,盒子里还有些不知道从哪里剪下来的动漫人物,大眼睛和尖尖的脸,因为纸太薄,黏在盒子地上,被我一扯就给撕坏了。
    这个盒子里放的,可能曾经是一个小女孩的‘珍宝’。盒子里的东西翻过一遍,姜羊一样样问过我是什么,心满意足的抱着盒子继续去翻东西了,大概小孩子都喜欢这种寻宝一样的感觉。没一会儿,姜羊又跑来了,这回捧着一个同样落满了厚厚灰尘的朔料袋。
    朔料袋之前是红色的,但现在一大半褪色了,只有一小部分,可能是被什么遮住了,还保持着红色的颜色。姜羊把它翻出来的时候扯破了袋子,里面的东西已经露出来了一半,所以只能捧着。
    这是一袋的小册子。有什么户口簿、医疗合作簿、田地产簿、医院留存下来的单子、借条收据等等,还有一本结婚证,和小孩子的成绩册。
    “衣柜顶上拿下来的!”姜羊举着手说。他整个人脸上头上都是灰,肯定不止爬衣柜,还往角落里钻了。
    我一边翻那些本子一边说:“晚上你要洗澡。”
    他一听,身后那条甩来甩去的尾巴就啪的一声垂到了地上不动了,恹恹的哦了一声。这么冷的天,姜羊虽然没有我怕冷,但他的鳞片打湿了缝隙里也会有水,所以冬天他不喜欢洗澡。
    晚上洗完澡了,得在火堆上烤烤尾巴,烤烤爪子。鳞片烤了火,摸起来暖呼呼的,又不烫手,我捏着姜羊的尾巴给他烤干,觉得手感挺好,还忽然有点想吃烤肉。
    “麻,烫。”
    “哦。”拿起来离火堆远一点。
    给姜羊烤干尾巴,我去切了点今天剩下的肉回来,用铁丝串上,撒点盐和辣椒米分,在火上烤着,烤的油脂四溅,香味四溢。在这种夜里,越吃越饿,最后忍不住又去拿了几只红薯回来埋火堆里。姜羊想学我一样烤青菜,然而那青菜在火上一燎就给烧成了黑碳,可把姜羊给心疼坏了,直接把剩下一株给生啃了。
    ……
    半夜刮起大风,吹散了浓雾,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就剩下山头上那一圈的白雾还没散,其余地方又看得清楚了。
    “麻!我们去摘菜!”姜羊说着,把手里那两块玩了好久的吸铁石分开又合上,弄得嗒嗒作响。
    我是知道他在家里待了差不多三天,待不住了,也就离开火堆跟着他一起出门去田里看看。现在田里还种着菜,我也不能完全不管。
    我戴着大帽子,用围巾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一块。脸上没什么搽,这种季节出门要是不遮着,很容易就会冻伤,脸被冻得裂开的滋味可不好受。
    姜羊的脑袋我也用大围巾给他裹住了,青山也是一样。出门前他们就坐在椅子上,低着头让我包他们的脑袋,包成两个锤子。我们三个这样子出门,就好像是什么准备去打劫的坏人一样。
    路边田边的草上都是白霜,僵硬的结着冰晶,路边水坑也结了冰,踩着滑溜溜的,一不小心就要摔一跤。地上的土被冻得结实梆硬,踩上去和踩着水泥地面似得。
    这么冷的天,连虫子都看到的少了,这一路上就见到了一只山蛰虫,在腐草堆底下爬动。
    田里种的菜我也用竹子和油纸布搭了棚,但今天来看,我发现这个棚破了一角,里面种的菜被什么给啃了,看那留下来的痕迹,不是老鼠干的就是野兔干的。
    青山扶着自己的大锤子脑袋,声音嗡嗡的说:“去抓凶手!”
    姜羊赞成:“抓凶手!”
    然后我在这边修补棚子的时候,他们两个就在田埂上跳来跳去,寻找各种田鼠洞和兔子洞,用棍子在里面掏。
    野兔老鼠没找到,倒是用棍子挑出了一只冬眠的花蛇。
    第79章 079
    自从入了冬,天气一直都不见清朗,每天都是阴沉沉的,最好的天气就是没有雾的阴天,最多的就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天,好像整年的太阳都被秋天末尾那一段给提前用完了。
    又是连续下了两天的小雨,地上一直没干过,冷气就和这些渗进地底的雨水一样,渗进人的骨头里。我感觉这几天天气又冷了点,门窗关得严实,坐在火堆边上都还是会忍不住打寒颤。
    下午,我趴在火堆边那张新桌子上教青山写字,从厕所回来的姜羊跟我说,“麻,外面天上又飘灰了,是不是又有哪里的山烧掉了?”
    飘灰?我心想,这种天气,山哪里能烧起来。走到外面一瞧,果然,是下雪了。灰暗的天空,厚厚的云层里面不断飘下碎屑白末,刚落在地上就化了。
    “这不是飘灰,是下雪了。”我跟姜羊说。
    姜羊天我说过下雪,但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雪,趴在门边又看了一会儿不断往下落的雪屑,“麻,你不是说,雪是白色的吗?”
    “等到明天你就知道雪为什么是白色的了。”我看这天色,估计这场雪至少要下一天,等到明天,雪就能积起来,到时候姜羊就会明白我说的。
    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我感觉整个人快要冻住了,赶紧又回到火堆边上,手太冷了,我不太想继续写字,就让青山照着我之前教的写。他嗯了一声,小心的捏着笔,对着我的字迹一笔一划的写,一点都不像姜羊那样对雪感兴趣。
    我让姜羊把门关上,他噢了一声关上门,又趴到窗户边上看去了,那种老式有花纹的毛玻璃,还带着点绿色,看不太清外面的雪,他就搬着凳子坐在那往前伸着脑袋,贴在玻璃上看。
    看起来还挺喜欢雪的。
    但是我不喜欢雪,或者说,我心底恐惧着大雪的降临。这种心理阴影来自于很多年前被大雪困在聚集地的那个冬天,那实在是一个太过惨烈的冬天,整日整夜的下雪,堆积的雪能堆得有一层楼那么高,盖住了所有裸露出来的大地,也阻断了获得食物的很多途径。饥饿、寒冷,是我对那时候最深刻的印象,只要想起那天地间一片雪白的颜色,我心里就充满了很多不好的情绪。
    缩在窄小洞穴里,用一件破旧大衣取暖,用雪充饥,移开面前堵着的砖块,就只能看到外面茫茫的白雪,看久了,眼睛刺痛,心里更绝望。
    因为那时候的经历,直到现在,我依旧不太喜欢下雪。
    就像我想的那样,到了晚上,雪越下越大,从雪屑变成了雪花,那种一蓬蓬棉絮似得雪花在夜空里也很显眼,院子里的水井盖、青石板上已经开始积了些雪了。
    虽然我不怎么喜欢雪,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而且现在不比以前,现在下大雪只会让地更肥沃,能让明年地里的庄稼长得更好,是件好事。
    我在小房间那些吊着的腊肉里选了选,切了半块腊肉下来,用热水洗了,切成一块块的肉片。腊肉的香味随着油脂一起溢出来,肥瘦相间的腊肉块,看上去让我相当有食欲。肥肉变成了琥珀一样的半透明色,瘦肉则是深红色的,一道嵌一道。
    我们在屋里那些竹箩筐种的一些菜也长出来了,葱和蒜是长得最好的,我掐了几把蒜叶炒腊肉,翠绿的蒜苗和红黄相间的腊肉片和在一起,往铁锅里翻腾一阵,香味就混杂在一起散出来了。焦香、肉香、熏烟香。
    余下的腊肉片我泡了把干菜一起炖着,卖相虽然不太好看,但那个味道是真的好,在炉子上炖着,香味越来越浓。
    从小菜圃里挖了个萝卜,在屋里的菜筐掐了把小青菜炒了,这是专给姜羊的,我还给他另外做了菇汤。之前青山带回来的那根枫树树干,上面长着的菇本来被我们吃完了,但是扔在一边没管它,后来树干上又陆陆续续冒出了新的菇子,我干脆就把树干放在那墙角不动了,让它长,攒一点时间,偶尔也能吃上一次。
    一大锅加了葱的面片汤,加上几道菜,就是我们的晚饭。吃饭前,我想到之前腌的萝卜干差不多可以吃了,又从厨房里搬出来一个小坛子。我加了辣椒米分腌的,所以这萝卜干看上去就是橙红的颜色,我捏了根塞进嘴里,咬的嘎嘣作响。又脆又香,很开胃,就是吃在嘴里凉凉的,不过很快嘴里就被一股回泛的辣味给占据了。舀了一碗萝卜干出来,其余的封好放回去。
    外面下着越来越大的雪,我们三个在火堆边上吃热腾腾的菜,喝热腾腾的汤。姜羊吃着吃着就往外看,一碗面汤都快泼出来了。我敲敲他的碗,他就回头朝我傻笑。
    我:“快吃吧。”
    姜羊端着碗呼啦啦喝了一大口面汤。
    青山从他那个大碗里抬起头,看了看我。我觉得他好像明白我不喜欢大雪。
    “你也快吃。”
    他又埋下头继续吃,吃的脸颊鼓鼓的。
    火堆烧的差不多了,我把剩下那些小火炭埋进灰堆里,从火堆旁的架子上提起一把壶,灌上三大玻璃瓶的热水,裹上袜子做暖脚袋。
    准备去睡觉了,临睡前我又拔了门栓往外看了一眼,一阵冷风带着几片雪花飘了进来。雪下得很大,几乎看不清院子里的菜圃和水井了,只有一片不断往下落的花。
    我回去房间睡觉,刚好看到姜羊从我被子里蹿出去,像泥鳅一样溜进了他自己的被窝里。看我进来了,他问我:“麻,外面是不是还在下雪啊?
    “是啊。”我躺进被窝里,里面很暖和,脚下踩着暖脚袋,一会儿就昏昏欲睡了。迷迷糊糊间,我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肯定是姜羊看我睡着,偷偷爬起来趴在玻璃上往外看了。
    外面安安静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大概他以为雪停了。下雪就是这样安静的,和下雨不一样。
    我好长一段时间没做过梦,今天又做梦了。梦到我回到了那个狭窄黑暗的洞穴里,裹着破大衣蜷缩着身子,等外面的雪停。可是我透过砖缝往外看,大雪就是一直一直不停,急的我不行,急着急着就醒了。心里还残留着那种焦急,但脑子里已经回过神,明白了现在是什么时候在哪里,所以整个人顿时就放松下来。
    转头一看,姜羊已经起来了。可能是因为做梦的原因,我今天醒的比往常晚。被子里很暖和,手一伸出被子就飞快的变冷,我不太想起床,特别是想起梦里那么冷的地下洞穴,我就更觉得这蓬松软绵的被子里暖和的不像话。
    我隐约听到院子里姜羊的声音,默默数到三,还是从床上爬了起来。
    外面的雪还没停,但是已经变成了小雪。大雪下了一晚上,雪已经积起来一层,外面的茶树院墙水井盖上都是一片白色,门口一块也有一层的白雪,上面还有两个掌印,三根指头的掌印,很明显是姜羊留下的。
    姜羊一点都不怕冷,他现在就正蹲在院子里玩雪,那些雪看样子是从菜圃棚子上弄下来的,被他堆成了一个小小的山。我往远处看,远处的山上也有一片片的白色,要是打开院门,估计外面都是一片白。
    因为外面到处都是白雪,所以今天虽然没有太阳,但看上去很亮堂。
    青山看到我起来了,从厨房里探出个脑袋说:“面疙瘩我煮好了。”青山和姜羊都会煮吃的,不过他们都只会做最简单的煮面疙瘩,偶尔我来不及,就会让他们两个做饭。
    我应了一声,问院子里沉迷玩雪的姜羊,“你刷牙了没,洗脸了没?”
    姜羊摇摇头,弯着圆滚滚的眼睛,嘿嘿笑着跑回屋檐底下,脸颊和鼻子都红通通的。我拉着他给他拍拍脑袋上的雪,都不知道在雪地里待了多久,脑袋上都是一层雪。我拍掉他脑袋上的雪屑才放开他,他自己又猛甩了一阵脑袋,像个甩水的小狗。
    我们两蹲在一起洗脸,他说:“麻,雪真是白的啊。”
    “嗯。”
    “麻,雪好好看啊。院子外面都是白的,山顶也白了!”
    “嗯。”
    “外面那棵树上都是雪,变成了一棵白树。麻,山会不会变成全白色的?变成全白色的,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雪山?”
    姜羊在我耳边叨叨叨,我听着听着,忽然觉得,雪也没有那么不好。我又想起,我小时候也是很喜欢雪的,每回下雪都很兴奋,可惜我家那边冬天也很少下雪,就算下雪也下的不大,偶尔有一年大雪积起来了,兴奋的我在楼下疯跑,整个学校里一下课,大家全都跑出去玩雪,后来就有不少同学因为玩雪玩的太久,生病发烧了,我也是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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