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O18

第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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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先前那个中年妇女的形容,我知道住在那屋子里的人,是一个满脸大胡子的人,所以当他现身出来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就是我此次来找的秦老前辈。而他用了这样的方式和我相遇,不得不说,这乖张古怪的程度还真不是一般般。
    于是我有些没好气地说,秦老前辈,您也一把岁数的人了,这样在半夜三更来吓唬我一个晚辈,您觉得合适吗?本来我是借这句话表达一下我的不满,顺便告诉他我已经知道了他是谁。可是对方却一脸不以为然地说,这就奇怪了,是你自己来找我的,还留下了你住的地址,这下子我来了,你反而不高兴了。
    几句话之间,我就领教到这个人的怪异,并且知道再继续说下去,吃亏的只能是我。于是我站直了身子,也把手从想要去抓开水壶的角度给缩了回来,我对他说。秦老前辈,既然您来了,也不用这么吓唬我吧。可不可以请您先把这条大蛇给使唤掉,它在我的床头上,我看着很不安啊。和这些老江湖说话,我也要装着语气老道一点,否则别人就会觉得你好欺负。可是在我这么一说之后。他竟然哈哈大笑起来,这次大笑,我才第一次看见了他那长在胡子当中嘴,黑色的胡须里冒出一张大嘴巴,那感觉也别提多怪异了。
    他一边笑,一边走到我的床边,一下子坐了下来,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在蛇头上好像轻轻抚摸一般。而更奇怪的时候,那条蛇竟然出现了非常享受非常爽的很贱的样子,就好像徐大妈家的大黄一样,每次我这么摸它,它都一副爽得很的蠢样子。很显然,这条蛇已经被秦老前辈驯化过。如果没有他的指令,蛇肯定不会朝着我发起攻击。想到这里的时候,我稍微放心了一点,而转头去看那条大蛇,它竟然非常温顺地游到了秦老前辈的腿上,把舌头好像靠在枕头上一样,轻轻靠在秦老前辈的膝盖处,但依旧吐着信子,望着我。
    秦老前辈说,它叫“甘木”,跟着我已经三十年了,岁数可比你大。你这样的小孩儿,甘木如果要让你死,你也绝对活不长。我心里有些害怕,秦老前辈这句话一说,我又有些搞不懂他的用意何在了。按理说任何两个之前不认识的人初次相见,绝不会说出对方会死这样的不吉利的话,而他偏偏这么说了,而且从先前经历的那些来看,他似乎是从一开始就有意为之,为的就是要震慑我。让我害怕。
    我必须说,他的目的其实达到了,此刻眼前这一人一蛇如果想取我小命,恐怕也是轻松加愉快吧。只是为什么啊?我难道不是来找我师父的吗,我为什么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个破招待所里。于是我赶紧说道,秦老前辈,不劳您大驾,我还没活够呢,我这次专程来到这里,其实不为别的,我只是想要找我师父而已。因为之前家师在来信中曾经提到,他专程过来拜访您,可是之后就没了音讯,我当徒弟的有些焦急,所以才拜托了我们本地的消息人士打听到您目前的住所,贸然拜访,实在是有些唐突了,还希望秦老前辈念在我年幼不懂事,高抬贵手。
    说完我深深一鞠躬,却引来了他另一阵哈哈大笑。我半弓着身子,听见笑声后。尴尬地僵在那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原则来说,晚辈对长辈行礼,长辈若是不发话,我是不敢起身的。于是在他哈哈大笑的时候,我只能保持这个姿势站着。虽然心里对这个传闻中性格乖张的人早有耳闻,如今得以一见,才发现那些传闻都不够准确,此人之怪,哪里是只言片语就能说得清的。
    秦老前辈笑了一会儿说,你不用跟个猫似的弓着身子,快站起来吧,你师父可比你硬气多了!他的最后一句话,微微带着责备的感觉,似乎是在说我胆子比较小,不如我师父一样。同样这句话也告诉我,我师父的确见过他,说明如果我透过他的关系,至少是能够打听到一些师父的下落的。
    我站起身来。秦老前辈问我说,你是林其山的徒弟?我说是的,唯一的徒弟,我强调了唯一二字,表明我的根正苗红。秦老前辈却说,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知道你师父的下落,没准现在不知道游历到了哪里,玩高兴了,没跟你说呢。我惊问道,您的意思是说,我师父目前已经不在这里了吗?我已经差不多两年没有他的音讯了,最后一次有消息,就是来找您来了,这就是为什么我也来了的原因。
    可是秦老前辈却一脸幸灾乐祸地笑着说,那可不一定,没准你师父觉得不想再联系你了,那也说不定,谁收了这么个草包徒弟,心里不焦啊,还不如玩消失,从此各过各的好。
    不得不说,这人说话实在是不中听,草包徒弟,自然就是在说我了,我开始后悔刚刚强调了唯一二字。于是我问道,您今天大半夜里跟个贼似的翻墙进来找我,该不会就是为了奚落我,专程来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吧?我年轻气盛。平日里懂得掩藏锋芒,已经非常不容易了,如今却被一个老头子当面洗刷,这让我情何以堪?所以我这句话,也带着我对他先前言语的不爽,同时说得也算是客气。
    秦老前辈却说,翻墙?说你是个草包你还不信。你看我这把岁数的人了,我还能翻墙吗?我可是光明正大的从门里走进来的!我转头去看了下门,有些不相信。因为这个招待所到了晚上十二点左右就会关门,只在底楼的接待处留一个工作人员,并且都不是在接待客人,而是在睡觉。如果秦老前辈要直接走进来,是需要让对方起来给自己开门的。然而这个时间点,他一个满脸大胡子的老头,还带着一条大蛇,我想应该不会有人给他开门吧。
    虽然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进来的,但我还是相信他有办法的,只不过对于这样的高人,我猜不透罢了。于是我问道,为什么这门我刚才打不开?他笑着说,打开了你不就逃走了吗?我既然都进来了,还能让你出去吗?
    我不说话了,他也不说话了。隔了片刻,他却突然开口,你不是要打听你师父吗?怎么不说话了?我一下子就怒了,我没好气的说,我刚才打听了,结果被你奚落一番,你说我师父去了别处,又不肯告诉我他在哪里,现在又来问我为什么不打听,你这儿可真不是一般的怪,别人都说你高深莫测,行踪隐秘,我看你根本就是自己性格孤僻,无法融入圈子,难怪一条蛇都能陪着你三十年,你连个活人朋友都没有。
    说这句话的时候,实际上有些不计后果,不过我也无所谓了,反正都不是对手。可是他却并不生气,反而满脸笑容,一副很舒坦的模样,那种贱样子和那条蛇如出一辙。接着他笑眯眯地说,我都已经来了,你不问我,那我可就走了啊。
    说罢就站起身来,作势想要离开。于是我忍了忍,害怕他真的走掉,压着火气问道,那好,秦老前辈,麻烦您告诉我,我师父现在去了哪里。
    他一副计谋得逞地哈哈大笑道,哈哈哈,我就不告诉你!
    第四章 .午时三刻
    如果换做是我,当我这么戏耍了别人,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就开门离开。否则的话,还是会很容易挨揍的。换句话说,秦老前辈如果说完这句话不转身扬长而去的话,我就有可能会揍他。
    可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而是一边开心地大笑着,一边伸手在“甘木”的蛇脖子上抚摸着,那条蠢蛇竟然一副享受至极的表情,难道蛇不应该是冷血动物才对吗?看在对方是高手,还带了条大蛇,又是个老人的份上,我努力压着自己的火气说道,秦老前辈。你这么戏弄一个晚辈,你真的觉得好吗?如果你不知道,你就直接告诉我你不知道就算了,我顶多多花点时间去接着找,就不再您身上再耽误时间了,可您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实际上,我觉得他还是知道师父的下落的。因为他刚才说的是“就”不告诉你,这个细微的语气助词,让我觉得他一定知道点什么,只不过故意不告诉我罢了。果然在我问完这句话之后,他渐渐停下了笑声,然后说道,小娃儿。你也别怪我不肯告诉你,现在只是你自己在说是林其山的徒弟,你有证据吗?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万一你是他的仇家,想要借我这里打听到消息去干坏事怎么办?
    虽然我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可是你要我证明我是我师父的徒弟,空口白牙的。我怎么证明?于是我问他道,我可以向你证明,但是我不知道方式,你出题就是了,我来回答。
    秦老前辈一拍大腿说道,好!爽快!年轻人能压得住火,值得表扬!明日午时三刻。我会在家开着门等你来,记住,必须掐准了时间来,不可早一分,不可晚一秒,否则我向你保证,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我,你也永远不要想知道你师父的下落。
    顿了顿他又说道,记住,提前吃饭,别指望着到我这里混饭吃。我心里冷哼一声说,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小爷我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吃顿饭恐怕也不是问题吧,跟你又不熟,谁要混你的饭吃。但我这些话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未说出口,只是这人相由心生,恐怕当时我那个翻白眼的动作,也是被他看在了眼里。
    说完他站起身来,走到起初藏身的窗帘边,从地上拿起来一个竹背篓。我这才发现原来地上还有这么个东西,他将竹背篓放到我的床上,然后对着“甘木”发出了“啧啧啧!”三声,甘木闻讯之后,就乖乖地爬进了竹背篓里。我这才明白,原来是因为甘木被秦老前辈驯化得非常好,已经完全可以听懂主人的指令,而秦老前辈平日里深居简出,办事的作风也不按套路,非常诡异,所以即便是将甘木养在家里,出门就进竹篓,这么久以来,却始终没被人发现。
    秦老前辈的言下之意。还算是给了我一个机会,只不过我需要验明正身。所以他深夜拜访的一场闹剧,总算是有点收获,尽管我实在是无法喜欢这个怪老头。
    当甘木钻进竹背篓之后,秦老前辈就盖上了背篓的盖子,还用绳子栓了个结。竹背篓是透风的,所以也不用担心蛇会窒息。这倒是个好办法,若非我天生就害怕蛇,这一招看上去还真是挺酷的。
    我侧身让开,好让秦老前辈从我的身边经过。在他路过的时候,我仔细看到了他左侧太阳穴上的那个字符,是一个黑色的大约小半寸大小的字符,从颜色深浅和边缘浸色的程度来看,应该是好长时间的印记了。那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字符,但却和我常常见到的那些咒字,或者梵文有些区别,更像是一个象形的图腾,又像字,又像画,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可是我并没有问他。因为此刻我觉得每多说一句话,都有可能自取其辱。
    走到门边的时候,他伸手去抓门把手,但是在将手凑近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看着我,满脸一副得意洋洋地,接着他将伸出的手三指相扣,打了个响指,门竟然吱嘎一声就开了,就好像在看变魔术一样,接着他冲着我眨了下眼睛,一副炫耀的样子,就笑着离开了我的房间。直到他消失在楼梯的转角后,我还傻在当地,穿着一条难看的四角裤,望着打开的门发呆。
    许久之后我才回过神来,关上门后就站到床边,看到床上还有闲钱甘木留在床上那黏糊糊的东西,顿觉一阵恶心,惊吓了一晚上。恐怕我是没办法继续睡了。于是穿好衣服,收拾好被秦老前辈翻得一塌糊涂的包,就开始坐在屋子里发呆。
    他要我午时三刻去,时间还不能多不能少,不得不说,这个人处处透着一股怪异,甚至让我感觉这个人特别喜欢恶作剧,好像看见别人生气和不爽,他会非常高兴一样。可对于手艺来说,虽然短短时间内并未在我面前显山露水,可从那寥寥数招里,我还是发自内心的钦佩的。而午时三刻这个时间,也让我隐隐觉得有些不安,要知道。在古时候,午时三刻可都是问斩的时辰,从来都不是吉时,这个时间要我去,难道说是在预示着什么吗?
    胡思乱想了一整夜,天亮后我出门去找东西吃,下楼的时候路过门禁的位置,发现昨晚值班那个招待所工作人员,正打着哈欠从床上起来,于是我问道,昨晚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么吵,好像是人闯进来了对吗?那人迷迷糊糊地说,夜里关门后没有人进出过,哪会有人闯进来。他反而嘲笑我,是你发梦了吧?我不再理他,心想像秦老前辈这样的高人,想要自由进出一个并不是重兵把守的地方,想来是有自己的办法的。
    好不容易熬到了临近中午,距离我和秦老前辈约定的时间已经不远。午时三刻,换算过来,差不多是11点45分,可我却没有吃午饭,因为心里想了很多事,早饭也吃了够多,实在也不饿。我大约提前了5分钟的时间就到了秦老前辈家门外的那条巷子口,老远就看见他那道绿色的木门早已打开,应该是在等着我。用手指比划了一下我走到门口所需的时间。然后静等。
    我没有失约,我准点在午时三刻的时候,出现在了秦老前辈的家门口。他也正站在门内,早就在等我。由于户外的光线远远亮过室内,所以我在门口的时候,竟然看不清屋里的情况,只看到屋子的尽头处,似乎摆放着一个神龛,点了蜡烛,但蜡烛的火苗,却非常诡异的是红色。
    看到我出现在门口,秦老前辈笑了笑说,年轻人挺不错的,准时准点,你已经吃过午饭了,对吧?我没回答他,而是抱拳行礼,尽到我一个晚辈的礼数。接着我问道,秦老前辈,既然我已经来了,你就出题吧。他点点头说。不错,直截了当,敞亮!省得那些乱七八糟的江湖规矩了。说完他对我招招手,意思是别在门口站着了,快进来的意思。于是我走进了屋子,在我脚踏进屋子的时候,他又打了一个响指。我身后的门竟然哐当一声,自动关上了。
    虽然明知道他是故意在我面前炫技,但这种伎俩假如我提前吩咐兵马,我也能做到,只是不一定有他的动作这么帅罢了。有这门心思跟一个晚辈显摆,你咋不去变魔术呢。关上门后,屋子里的环境就暗了下来,不过眼睛却很快习惯了这样的环境,我迅速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我当下站着的位置可能是门厅,和大多数家庭一样,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我的左手方向的墙上开了一道小门,却没有门板,只挂了一张蓝白相间的花布帘子,透过缝隙看得到里边的摆设,那应该是厨房,但是地面却积满灰尘,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在里面做饭做菜了。而我的正前方则站着秦老前辈,他的身后,就是一个更黑的屋子,那屋子里就有那尊神龛。就在我趁着这短短时间想要观察一番的时候,从他的脚下突然慢吞吞地蹿出一个又粗又白的东西,那正是甘木,那条大蛇。
    尽管早有预料,尽管昨晚见过,此刻我见到甘木的时候,还是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眼前秃顶秦老前辈和甘木凑在一个画面里。像极了我小时候看过的一台戏,叫做《水漫金山》,法海将白素贞打回原形的模样。
    秦老前辈走到我的跟前,甘木也跟着他一起游走了过来,我情不自禁地稍微躲闪了一下。秦老前辈从怀里取出一个折叠好的红色纸片,递给了我,然后对我说。这上边有个地址,距离此处并不算远,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你自己找了去,自己去挖掘,你有一天的时间,明日的此时。你再回来告诉我结果。
    我问道,什么地址?是师父的地址吗?于是伸手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上边写着汉口某某路某某号。他摇摇头说,这就是给你出的题,你师父的本事,我老秦是知道的。如果你真的是你师父的徒弟的话,回来告诉我过程,我一听便知。我有点着急地问道,那你好歹告诉我这是要我去干什么吧?
    秦老前辈冷冷一笑,就转身朝着里屋走去。甘木却如昨晚一般,盘着身子,然后把头高高地立起来,看着我,似乎是要我赶紧离开别废话的意思。就在秦老前辈踏进里屋门口的时候,他又是一个响指,我背后的门,吱嘎一声又打开了。
    第五章 .某路某号
    我心想没办法,恐怕我就算追问,他也不会多说一个字。甘木拦在我面前,那贼溜溜的蛇眼睛就这么死死盯住我,嘴里吐着那难看的信子。我心里暗暗骂了几句,寻思着你这畜生,早晚把你切了段儿,炖一锅汤!
    于是我转身离开了秦老前辈的屋子,站在巷子里一头雾水。没有办法,他只给了我一天的时间,所以我还必须得抓紧每分每秒,由于我并不知道这个地址到底指的是什么。可无论如何,我也必须前往一看才知道。
    于是我抓紧时间,一边寻路,一边打听,在一个好心的本地大爷的帮助下,我在穿过几条小巷子之后,就来到了一个医院的边上。这个医院坐落在路边,侧门处有一条小小的马路,蜿蜒着朝着背后的小山坡而去。而我问了问医院值班的工作人员,他告诉我,字条上的某某路,就是这上山的小路。
    看了看时间。由于一直在找路,还当真让我耽搁了一阵,眼下已经是下午两点多,单单是寻路这一趟,就花了我两个多小时。只不过如果熟悉附近地形的人来说的话,大概只需要花我三分之一的时间。就可以找到这里。
    于是我谢过值班的人,就顺着那条小路上了山。字条上的某某号,却再度让我寻找了很久。上边写的22号,可我找到了20号和24号,21号和23号也都在道路的另一侧找到了,却唯独没有找到那个22号的门牌。按照一般的规则。道路两侧房屋,都是按照单双号的顺序来规范排列的,所以即便是几栋房子相隔比较远,但也不至于连号都漏了标。
    而从附近的环境来看,虽然住着人家,但都是农村房屋的样子。此刻我所在的地方,也已经是半山腰的位置,从医院一路上坡步行而来,可能需要十来分钟的时间,但是路边有一条更窄的马路,这条马路却是直通医院的,大概是为了方便附近的居民看病,特别修了一条便捷的路。
    我在20号和24号房屋之间来回寻找了很久,路边始终没有22号房的踪影,于是我开始想到,会不会这个22号房屋并不在路边,而是在稍微远离路边的地方?正在我这么寻思的时候,有一个扛着锄头的农民模样的瘦老头走从我身边路过。由于看这身行头,就知道是个地道的本地人,于是我就向他打听到,大爷,您知道这22号在什么位置吗?
    大爷有点耳背,以至于我问了好几次他才听明白,总算听懂后,朝着远离马路的方向一指,说就在那边,没有门牌,但是那边就只有一个没有门牌的房子。你看到了就进去就是了。接着他反而问了我一句,怎么了,来接人啊?可惜了哦。这岁月哦…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留下我愣在原地。什么叫我来接人?那地方是学校?托儿所?监狱?看着他走开了,我也没再继续追问,心想反正会找过去,等下就自然知道了。
    老大爷指的地方,其实按照方位来算的话。恰好就是20号和24号之间那一段空缺的区域,不晓得为什么,山脚的部分房屋还挺紧密的,但是到了半山腰上,竟然两栋房子之间要隔很远的距离。当下也没有多想,于是我就顺着老大爷说的方向寻了过去。
    可是这一路,却走了足足十分钟,好在路是特意修好的,也比较平整,走起来倒是不算费劲。很快我就找到了那栋房子,孤零零的在一个小山坳边上,有一个围墙。门口有个岗亭,岗亭边上坐着一个老大爷,岁数可能和刚才问路时候那个老大爷差不多岁数。围墙上没有标示,也没有任何字迹,屋顶没插上五星红旗,所以我觉得这也不会是学校。更加不像是监狱,因为监狱绝不会派一个老人来值守。
    然而奇怪的是,如果这个老大爷是在这里看门的话,理应面朝着外面才对,也就是我走过来的方向,可他却正襟危坐,面朝着院子里面,那栋房子的方向。头也一直对着那栋房子,似乎是在看着什么。
    也许是我走路的声音比较大,老大爷在我距离门口大约二十米左右的时候,他就察觉到有人靠近。但他仅仅是转头看着我,却没有说话,我见有人在那儿。于是心里暗暗高兴了一把,起码有些事我一问便知了。于是我凑上前去,把先前秦老前辈给我的红色小纸片摸了出来,然后问老大爷说,请问这里是不是某某路某某号。
    大概是因为先前遇到一个耳背老大爷的缘故,我此刻说话的声音有些大。于是看门的老大爷急忙做了一个嘘的手势,让我不要吵闹,接着又一脸警觉地望着那栋房子,并朝着我比出一个手掌下压的姿势,那意思是在说,你别说话,让我听听。
    我当下很是奇怪。这山上人都没几个,放个屁都能把声音传很远,这老大爷到底在警觉些什么?出于礼貌,我只能乖乖地不说话。也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秦老前辈的关系,感觉从昨晚开始,我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因此变得古怪了起来。
    隔了一小会,老大爷才转过头来,看了看我手上的纸条说,我不识字,但是这里就是你说的地方,你是来干什么的?他的语气有些紧绷,带着不安的情绪。只是他这一句话,却问了我一个措手不及。对啊,我是来干什么的?于是我结结巴巴的说,我也是被人说了地方找来的,说到了这里自然就明白了,所以我还真是没办法回答您,因为我的确不知道我来干什么。
    老大爷情绪感觉不太好,有些焦躁,他对我说到,看你年纪轻轻的,无缘无故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这地方是你这种年轻人该来的地方吗?赶紧原路回去吧,别在这儿添乱了。听他的言下之意。似乎是把我当做来捣乱的人了。不过他的话让我很是不解,这地方看上去没什么特别之处啊,为什么就不是我这种年轻人该来的地方?我当然不会听他的话原路回去,因为我得搞清楚我到底来干什么。于是我问大爷道,大爷啊,您听我的口音,就知道我不是本地人,所以不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您能不能告诉我一下啊?
    大爷狐疑地看着我,然后皱眉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我点头说真的不知道啊。大爷继续追问道,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我站直了身子,两手一摊无奈地说,大爷啊,我到底应该知道什么呀?您当我成天没事故意上山逗您玩儿呢是吧?老大爷这才相信,然后淡淡的说道,哦,看来真是不知道啊。这儿是停尸房。
    当“停尸房”这三个字从老大爷那冷漠的语气里蹦出来的时候,我竟然莫名其妙的紧张了一把,但是我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紧张。我这种常年跟生死打交道的人,鬼都尚且敢与之对着干,死人有什么稀奇的。不过我很快根据先前老大爷那种紧张和异常的表情,还有不合常理的坐姿判断。这里估计是有些事发生。
    按理说的话,停尸房里都是死人,有个胆子大的人看守就行了,这种地方,也不会有人胆大到进来偷东西,起码我是不敢这么做的。那老大爷先前那警觉的样子,是在担心着什么吗?但是我没有发问,因为毕竟在没搞清楚大概的事情之前,我是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我甚至不会暴露。
    于是我对老大爷说,哦,原来是这样啊,有人给了我这个地址来,说是来找一个人,这里我看除了您,还有别人吗?老大爷哼了一声说,这晦气地方,除了我这种老头子,谁还愿意来,而且当初来的时候,也只是说看大门,哪知道还遇上这么些乱七八糟的,我这是倒了那辈子的血霉。摊上这么个差事!
    听他的口气,似乎离我的猜测又更近了一点,这里果然有些古怪。原来秦老前辈所谓的出题考我,还说我师父的做法应该和我一致,看样子,就是想要我来调查和处理这件事了。只是他只给了我一天的时间。也不知道我到底能不能行。而实际上我在来的路上也一直在猜测,秦老前辈应该并非真的怀疑我是不是师父的徒弟,毕竟以他的阅历来说,区分这点,在翻开我的帆布包的时候,就应该有答案了。而他这次还故意考验我。为的应该是试试我的深浅,或者纯粹就是一个恶作剧。
    可我不懂的是,秦老前辈既然知道这里有古怪,这说明要么这个古怪是他弄出来的,要么就是有人委托到他的。假如是他弄出来的古怪的话,那时间应当就是从我留下字条在他家门上的时候开始。直到今天中午的午时三刻之间,那就意味着,他在这个时间段里,应该是到这个地方来过。
    于是我问那个老大爷,从昨晚到现在,是否有人来过这里,那人岁数不小了,挺高,满脸大胡子?老大爷说,他没有见过,自己早上才来,起码从早上到现在,就只见过我一个人。我又问道,那会不会是在您早上来之前呢?也许是被你值夜班的同事看见了。
    老大爷一愣:值夜班?这鬼地方还值个屁夜班啊?
    第六章 .一堵围墙
    听这个大爷的意思,似乎是这里晚上是没人值守的。于是我又一次看了看这里的环境,大约两米高的围墙上,被水泥浇筑了围墙的顶部,上面嵌着许多酒瓶的碎渣,那应该就是防止有人会翻墙而入设立的。
    而老大爷所在的岗亭边上,就是一道网格状的大铁门,那网格缝隙很小,顶多只能伸进去一根手指,如果想要爬门的话。连个着力点都没有。铁门的顶部,也是一些尖尖的铁棍,就算是爬了上去,只怕一个不小心,摔了下来,也会落下个开膛破肚的结局,估计到时候,就直接往停尸房扔了。
    于是我问大爷说,那你们这里晚上都不用留人,您白天还待在这里干嘛。里头都是死人,还怕人进来偷手偷脚么?老大爷一脸不快地朝着我来时的路一指说,你还别说了,都是这混蛋医院,好好的不在医院里修个停尸房。非得修在这里。白天偶尔会有医院的人来领尸体,或者又家属来认尸体,阴气沉沉的,压抑得很啊!
    我想我能够体会老大爷的心情,换了我。成天在这悄无声息的山上陪着一具具尸体的话,恐怕我也会焦躁吧。不过他的话倒是给了我一个讯息,这里白天偶尔会有人来,来的人如果不是医院的人,就是来认领尸体的人。如果换了从前,我大概会冒充其中的一类人混进去调查,但眼下老大爷已经记住了我的样子,恐怕是行不通了。
    于是我对老大爷说,那您能够让我进去看看吗?我受人之托过来的,没弄明白我不好交差啊。可老大爷说,看看看,有什么好看的,等你那天死了,自己看自己看个够吧!快给我离开!
    这老大爷突然暴躁起来,虽然话说得不好听,但我也知道毕竟不能勉强别人。可我注意到停尸房的那栋房子背后有一片小小树林,所以如果我先原路返回,找个地方转弯绕过去,应该是可以隔着院墙靠近这里的。心想着与其继续自讨没趣,还不如就按我想的办吧,就算真的闹了起来,这老大爷也不是我的对手啊。
    于是我还是礼貌地跟老大爷说了再见,就原路折返。在距离24号房屋不远处的地方,我算了算位置,那背后也有一片小树林。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和停尸房背后那片连在一起的,与我就钻进了并没有路的杂草堆当中,一路披荆斩棘地杀了过去。
    好在周围没什么人烟,所以我动作这么大也没有暴露行踪。钻进小树林之后。看到底下湿滑的落叶堆,不难看出,即便是平日里,也很少会有人到小树林里来。这个季节,雨水很少,这里的地面却如此湿滑,首先是树木自身水分的关系,其次也的确是在说,这里较为容易聚集阴气。对于我这样的业内人来说,这些看似寻常的迹象。都是我们不该轻易放过的线索。于是我用鼻子深吸了几口气,想先从气味里判断一下,却出了寻常草木枯朽的味道之外,并无异样。
    眼下的时间已经是接近傍晚,再过不了多久,就会天黑。我原本可以等到晚上,这个看门的老大爷回家之后再过来,但由于我只有一天的时间这都过去小半天了,我却还连门道都没摸得着,于是我半分都耽搁不起。小树林因为有树叶遮蔽的关系,所以环境就显得更加黑暗了一点,好在缝隙间还是有些光线进入,我还能够看清路。这是一片野生的树林,因为树木的种类算是各式各样,而且都杂乱无序。以至于我顺着走的时候。路线也一直是歪歪斜斜的。在靠近停尸房附近的时候,我刻意地放缓了脚步,并且稍微远离了树林的边缘,以免被那个老大爷察觉到。
    慢慢地靠拢,此刻我已经能透过树林的缝隙,看到停尸房的屋顶了。上边长满了绿色的青苔,而且地面也不知何故,碎裂不少。我蹲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看天就快要暗了下来,坐在门口的老大爷依旧满脸焦虑地盯着院子里的方向。他似乎开始有些坐不住,于是站起身来在铁门边上来回踱步,并一根接一根的抽烟。
    按照我的理解,一般来说,白班的人下班时间应该是在晚上六点。可是我在小树林里蹲到了晚上六点的时候,发现那老大爷却好像没有要下班的意思。难道说他下班的时间是七点?八点?甚至更晚?这样等下去的话,我可是耗不起这个时间的。
    于是我在地上捡起一块泥,两手互相搓揉了一下,让泥块变得稍微结实一点,可我的手却因此而弄得很脏。我将泥块握在手里,专注地看着老大爷。趁着他低头踩灭烟蒂的一瞬间,就将泥块朝着停尸房的屋顶扔了过去。
    我早已说过,我是练家子。所以这一下,落点极准。泥块有别于石头,石头在屋顶会发出硬碰硬清脆的声音,如果力道没有掌握好的话,搞不好还会弹出去,落到院子里。而泥块却不同,本身是软的,所以碰到屋顶的时候。只会发出一声闷响。
    果然,在泥块撞击到屋顶的时候,发出“咚”的一声短暂急促,却声音并不会很大的响动。而老大爷的反应却让我觉得有些可笑,因为他竟然身子颤抖了一下,惊弓之鸟一般的看着停尸房的方向,却不敢走过来。
    我忍住笑,这也算是我报了早前他凶我的仇了。他张望了一阵,神情紧张,可是当发现没有别的声音出现的时候,又继续点上了一根烟,继续踱步。而这一次,我则左右手一边准备了一个泥块,趁着他稍微不注意的时候,就接连着砸了出去。
    “咚咚”两声闷响之后。老大爷再次被这不明来路的声音给惊到。这次他的动作更夸张,变成了连连后退,然后伸手扶住了铁门,满脸害怕地盯着停尸房的方向。虽然我不太清楚他具体在害怕什么,但是我从他先前的言语和此刻的反应不难猜出。这里肯定是有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老大爷似乎是吓坏了,扶着门一动不敢动。于是悄悄地唤出兵马,只派出最弱的一支,授意去拍打一下停尸房的门,发出有人敲门的声音即可。很快,敲门声响起,老大爷吓得哇哇大叫,赶紧把铁门给关了起来,然后挂锁,接着头也不回地顺着我来时的方向跑掉了。
    那身手,丝毫不像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我想他知道真相后应该感谢我,毕竟是我让他提前下班了。
    算准了他不会再回来,我就站起身来,顺着小树林边缘的缓坡溜了下来,靠近围墙的边缘。原本我吓唬老大爷的时候,只是希望他跑掉即可,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有职业道德,跑归跑,临走前还特意锁上了门。这下就搞得我有点作茧自缚了,无论从那个方向。我都没有办法轻易进入院墙以内的区域。
    当下天已经黑了下来,因为我的位置是在半山腰,远远望去,还能看到整个城市的渐渐明亮起来的灯火。趁着还有那么一丝光亮,我开始在离我最近的院墙边上。试图寻找一个可以翻越的可能性,我也不敢贸然打开手电筒,万一被人看见了,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我也不敢走到比较开阔的区域,因为那距离停尸房的位置还有点远。而我眼前这堵围墙,只要我翻了进去,两三步之外,就是那停尸房的外墙。
    我顺着缓坡寻找着,在靠近中间的位置。找到一个相对容易的地方,因为那个地方边上就是我能够站稳的小缓坡,我只需要朝着围墙纵身一跳,同时伸手的话,应该是可以抓住围墙的边缘的,但那上面有很多玻璃渣子,我这一抓的话,必然也会满手鲜血。
    于是我回到小树林,折了一根结实又比较值的树枝,将较粗的一头在围墙边上的红砖上磨平整,接着就抓住细小的那一头,用类似于捅的方式,借助我的力量和树枝本身的硬度,去将那些碎玻璃渣子给撞断。
    这是一个很花时间的工程,毕竟器材有限,我也只能凑合着用了。好不容易撞断了几乎全部玻璃之后,我还是不能就这么爬上去,因为难免还会有一些短的地方我没能撞到。于是我脱下外套,用手里的树枝顶起来,然后轻轻地铺在了那一个被我撞出缺口的围墙上。
    丢掉树枝,将帆布包杨到背后,我一闭气,就从缓坡上跳了过去,一把抓住了被我衣服遮住的围墙边缘。有那么一点点滑手,但我还是手脚并用地翻了上去。
    成功的喜悦是难以言表的,虽然我这一系列潇洒连贯的动作并没有任何观众。当我在围墙上站稳蹲下,正打算找一个着力点攀爬下去的时候,突然一个声音传来,吓得我差点从两米高的地方摔了下去。
    “立正!向右看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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