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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倒是有几回从翰林院回家的街道上,碰见过宋引章。
彼时她已出挑得明艳伶俐,扮作少年郎在市井溜达,不像从前围绕在姐姐们身边,她身边跟着一个高大英俊的少年,二人熟稔亲密,她唇角有糕屑,少年用指腹为她轻轻擦去,揉在自己唇中。
行人露出诡异的目光,她浑然不觉,忽然从人群中看到他,笑盈盈跑过来,像穿堂风一样人就在陆演面前,“五姐夫。”
她把少年拉近,介绍说,“他叫阿衍。”
两张面孔几乎挨在一起,美人少年,眉目如画,那一刻鲜活的似烙着他的心。
后来才打探清楚,那少年的确是伺候她的奴仆,掖幽庭出身,命苦,她进宫见宋家一位姐姐时,见他被年长的宫人罚跪,出于不忍,搭救了一把。
一面之缘而已,这没什么好说的,巧就巧在不久后的元宵节上,宫中长廊檐角挂满灯笼,有一盏没挂紧,正要砸中她额头上,恐要破相,这少年不知从何处忽然跳出来,将她压在怀里,宫灯角重重砸中他后背,刮开一道狭长的血口子。
这份恩情将二人系在一起,她见他命苦,有心援助,但掖幽庭的孩子罪奴出身,很少能得到赦免,除非皇帝金口亲开,正巧当时她的姐姐恩宠正盛,就将这少年轻而易举捞出火坑,置在胭脂香气的宋家。
他生得高大健朗,一身好拳脚,所以能顺理成章伴得她左右,护她安危,关系怎么可能不亲昵。
这少年是宫里出身,旁人以为他经了宫刑,殊不知他是那年的漏网之鱼,对于主仆二人的亲近并没有过多的注意。
市井间的偶遇,令陆演窥见二人丝丝缕缕的情愫,他出身世家,家族中素来讲究门当户对,父母亲如此,自己亦如此,宋家两个少年却如此明目张胆,他心中忽然泄出一股怒气,无法抑制。
陆演清楚,要想抑制这份天壤之别的情愫,只能用严苛的教条加以管束,不知为何陆演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毕竟从前拿她当妹妹看待,不忍见她落入火坑。
宋家宴上,陆演本想私下提醒她,宴上她却寻借口离去,旁人无从注意,他以袖拂杯,匆匆往后院换衣。
隐秘无人处,他撞见青年美人互相喂着从宴上偷藏的糕点,你一口我一口,唾沫交缠,二人抵额依偎,窃窃的絮语着,浑然不觉身后有人。
陆演心中压抑许久的怒气涨到极致,却又出奇的冷静。
他平静换下衣,回宴上,不久后见她归来,身畔已无那眉目出众的青年,只是若细看,便会发现她唇上的胭脂有些模糊,似被人抹乱。
不久后宋引章生了场大病,许久未曾出现在众人面前,再出现时更出落得明艳动人,说是金陵最娇艳的牡丹也不为过,但她身侧再无那英俊少年的陪伴。
说是在府里偷窃主子东西,被轰出去冻死了。
再后来,宋家五小姐恶疾病逝,宋程山不愿白白丢掉一个金龟婿,邀他赴宴,席间女郎众多,云鬓花容,皆是宋家女儿,宋程山欲让他从中挑一个中意的,陆演随口问了一句,“小九在哪里?”
宋程山目光微妙,立即派人去请宋引章,却三番五次被挡回来,他面上挂不住,起身亲自去请,宋引章忽然来了。
她穿着白襦白裙一身清淡,容光艳绝,她披头散发而来,宋程山怒斥荒唐,“我还好好站在你面前,你披白衣挽素花,可是要咒为父死!”
她目中含泪,“南疆将士赢得这场胜仗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却马革裹尸无人替他们收尸,至死都不瞑目,我为何不能替他们的父母穿丧服?为何不能替他们的妻儿凭吊?父亲,你在朝廷为官,更应该尊敬他们是朝廷栋梁。”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你是还想他——”顾忌外人在场,宋程山生生压住话,陆演却明白了。
那低贱的奴才奔赴沙场挣前程,了无音讯,她以为他战死,所以戴素花穿白裙祭奠他。
这样的装扮,分明已经将那低贱的奴才视作夫君。
宋程山脸上仍带着怒气,忽然门外响起马蹄踏来之声。
一个银色盔甲的英俊青年骑马闯入内院,竟视规矩如无物,众人惊慌尖叫,提裙逃窜,陆演想拉走宋引章,却见她双目含泪,满是愕然惊喜,于是他慢慢立住,又往后退几步,立在众人身后。
他微微眯起眼,见那青年纵马飞入厅内,目光如炬,扫视一圈后直接朝向宋引章。
宋引章不躲反而奔上前,青年俯身伸手,将她捞到胸前,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眨眼之间,二人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宋程山气急败坏,“赶紧去拦,拦啊!”
陆演站在他身后。
拦得住吗?
关键是,早就拦不住了。
一年前,忽然有人告密宋家主仆通奸。
宋程山欲打死这大胆妄为的奴才,宋引章拼死相拦,最后只将他打得遍体鳞伤,垃圾似的扔出宋府,这奴才还留一口气,养好伤参军打仗去了,这一年间了无音讯,生死未卜。
宋引章被她父亲拘在闺房,待价而沽。
今年开春战事结束,班师回朝那日,宋引章悄悄溜出府,终无所获,以为他战死沙场,没能活着回到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