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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安宁。梦魇越来越厉害,便越来越难入睡,便是吃安眠汤药也不顶用。六岁的孩童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如此没日没夜的不得安宁,长久之后便会身体亏空,瘦骨嶙峋,身体日渐消沉消瘦,最后被活活拖死……如今想来早已忘记了二哥的五官,却清楚的记得那皮包骨头的身体。”
慧安心中一惊,实没想到这世上竟还才如此霸道的病,看着亲人就那么一日日被折磨着,直至被活活消磨死,这种感觉她无法想象。慧安半晌无语,关元鹤便也不再多言,过了许久,慧安才微微抬头道:“我也曾听闻过空了主持的医术,听说能起死回生,连他都没才办法吗?”
“主持也诊治不出这是何种病,故而只能拖延病情。凭着主持的金针扎穴之术开始倒还能保得二哥沉睡片刻,只是后来那金针入针再深亦是无用了,二哥过世母亲痛失两子,伤心异常,身子便也垮掉了,便住在这山上由空了主持调理了近一年,说起来我倒在此长了近三今年头……”
关元鹤的二哥病故后不到一年其母顾氏便也跟着离世,慧安一直觉着那时候关元鹤年纪还小,对他们该是印象不深,如今却从他的语言中听到了浓浓的怀念和伤痛,她不觉心中跟着疼痛了起来,回抱着关元鹤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静静地汲取着彼此的温暖。
她已注意到,在关元鹤的话语中竟是没有提到关白泽。儿子生了这种怪病,药石不治,妻子该是多么难过伤痛,他这个做父亲做丈夫的难道并没有陪在身边?这也无怪乎关元鹤和他父亲之间便似隔着层冰一般,四岁的孩童刚刚懂事,那时候正是需要爱,需要关怀的年纪,四岁的他的却将哥哥和母亲的身影深深刻在了脑中,这也表明了他们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该是多么重要。
想着自己早年失母,孤苦无依,被父亲和继母谋害的种种,对关元鹤的那心伤和痛苦,慧安感同身受。关元鹤比她更早的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又摊上关白泽这么个不负责任的父亲,他那么时候还那么小,痛失两位至亲,该是怎么熬过来的。
慧安想着心便疼的无以复加,不觉又问道:“母亲是因为伤心过度这才早早过世的吗?那时候你定然极伤心。”
她的话音尚未落,关元鹤的手臂便又是蓦然一紧,慧安只觉背靠着的身躯一下子坚硬如铁,不觉心中一跳。察觉到身后关元鹤剧烈的情绪变化,她不敢再言也不敢动作,只令自己的身子更加柔软地贴着他,镶嵌在他的怀中,希望能给他安慰和力量。这般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慧安只觉一双胳膊已被关元鹤勒断,他才缓缓松开了钳制着她的力道,依旧用那低沉却平缓的语调道:“母亲……她是被父亲生生逼死的!更是被我亲手害死的!”
关元鹤的最后几句话说的极轻,一字一顿仿似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般。那话落在慧安耳中形同炸雷,让她身子有些不自觉地僵住,只能本能地圈紧了关元鹤的腰身,抬手轻轻柏抚着他因情绪激动而剧烈起伏着的胸膛。她拍抚了半晌关元鹤才渐渐平静下来,似舒了一口气,这才道:“母亲久病不愈,又因常年住在寺中,故而父亲便令当时的肖姨娘来寺中伺候母亲,可这肖姨娘的到来却致使母亲最终再未能走出这栖霞寺……”
慧安只觉关元鹤的话语中带着一股艰涩和冰冷,不觉便捏住了拳头,半晌才颤抖着声音问道:“为何?她……那肖姨娘毒害了母亲吗?”
关元鹤闻言却是讥讽一笑,道:“那夜天极冷,下了很大的雪,我夜半睡得迷迷糊糊却被冻了醒来,屋中不知何时炭火已是灭了,我唤了几声丫鬟却也无人应我。当时实在冷极,我便胡乱套了衣裳想到母亲那里去,只想着母亲那里定然暖和,可……我推开母亲的房门,却发现外间竟无人值守,内室却断断续续传出极奇怪的声音。我走进去,瞧见母亲光裸着身子被一个同样没穿衣裳的僧人压在身下,口中却堵着布条,听到声音她惊恐得瞧着我,我当时吓坏了,本能地往外跑,大声地喊人……”
关元鹤的声音没再继续下去,像是突然被利刃割断了一般瞬时消弭在了耳边,登时竹林中便只剩下竹叶摩擦的沙沙声,慧安却感觉伴着那股死寂的沙沙声,她也能听到关元鹤叫嚣挣扎着的一颗心,以及自己不停收缩心脏而发出的不复平稳的心跳声。她的眼前不由闪过那夜的情景,就在这寺庙的斋院中,那夜色下男童尖锐而凄厉的叫喊声,惊动了所才的人,也终成了其生母的催命符。
那个肖姨娘,好毒辣的心肠!
而才年仅四岁的关元鹤在经历了那夜之后又如何能够快乐如一般孩童般健康的成长起来,随着他年龄越来越大,越来越明白事理,再去回想那夜的事情,他该是如何的心痛,痛恨厌恶自己,该是如何的愧疚难过……
慧安想着这些竟觉心中空荡荡的,有些举足无措,根本不知此刻自己该如何反应,该说此什么,或是做些什么来安慰他,给他哪怕一点的温暖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