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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
周老爷子来C市一年多,喘到了最后一口气。
他病了大半年了,撑不住了。
周宁生记得周老爷子咽气之前,一直念叨:“别烧我……回家……回周家村……”
显然,周先生把周老爷子的遗愿当放屁。前脚周老爷子刚咽气,后脚殡仪馆联系上了。
周宁生以为爷爷睡着了,只是要被带去医院而已。
他跟着抬周老爷子的人上了车,结果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不客气地一把推下来。
周太太看见了,当即破口大骂:“你他妈摔坏了我儿子你赔得起吗?”
周宁生没顾上周太太关切的询问,他发觉到情况不对,挣开周太太还要往车上挤。
车门“砰”得一声被关上,不留情面地将祖孙二人隔绝在两个世界。
周宁生慌了,他不管不顾地拔腿就追。
车越开越远,他追了一段,拼命大喊——
“爷爷——”
“爷爷——”
周老爷子不仅被火化了,而且火化后骨灰盒一端出来,就在C市埋了。
周先生和周太太没什么反应,好像周家从来没有这么个人一样。
周老爷子葬礼第三天,周宁生像往常一样去上学。
他在学校里没什么朋友,周太太那么一闹腾,大家更不愿意搭理他了,有钱人,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周宁生恹恹的,一直到下午,别人都去做课间操了,他逃了操,漫无目的地四处走。
走到礼堂窗前,周宁生脚步停了下。
里面正在趁课间操时间举行朗诵比赛。
现在台上站的是个小女孩,穿着黄裙子,正在朗诵她选的作品。
“……”
“我被生我的父母领回到自己的家里。”
“啊,大堰河,你为什么要哭?”
“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我摸着红漆雕花的家具。”
“我摸着父母的睡床上金色的花纹。”
“我呆呆地看着檐头的我不认得的‘天伦叙乐’的匾。”
“我摸着新换上的衣服丝的和贝壳的纽扣。”
“我看着母亲怀里的不熟识的妹妹。”
“我坐着油漆过的安了火钵的炕凳。”
“我吃着碾了三番的白米的饭。”
“但,我是这般忸怩不安!因为我——”
“我做了生我的父母家里的新客了!”
周宁生原本只是心情不好,不想去上操。谁知停下脚步,无意听了一段朗诵,他觉得……好像心情更不好了……
他不知道那个参赛的同学选的是哪一首诗,但他觉得,这首诗,这一段就像是专门为他写的一样。
周宁生是哭着回教室的。
至于为什么哭了,他也说不清楚。
他觉得很委屈,也很害怕。他普通话说得不标准,T市的方言周围同学都听不懂,他觉得自己在这里活得像个外国人。有英语好的同学能说几串像模像样的句子,而他在周家村小学,连26个字母都还没认全。
他隐隐觉得,其实他爷爷走得很不甘心,其实他爸爸纯把他爷爷的遗愿当放屁。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不敢跟爸爸开口提爷爷的事情,因为他爸爸对于他来说,只是个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他就像刚刚那首诗里念的,是父母家的“新客”。
他看似回家了,实际上是没有家了。
周宁生在市实验小学插班了半年,六月,小学毕业;同年九月,升上初一。
初中三年,他认全了字母,普通话也标准多了。但他还是没什么朋友,也不怎么喜欢和人交流。
周宁生依然晕血,每次学校体检对于他而言都是噩梦。
沈姨以前说,只有心软的孩子才会晕血。但他觉得,自己的感知越来越麻木了,很多以前在乎的事,现在对于他而言都无关痛痒。
四大名著,周宁生上高中前只读过一本——《水浒传》。只看了一点,没看完。
他读到了李逵母亲死的那一段。
周宁生觉得有点接受不了,最后干脆整本《水浒传》都弃了。
“我知道他要上梁山,他妈妈是个牵挂。作者要让这种牵绊消失,所以他妈妈要死……”周宁生跟沈姨交流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我可以接受她病死,抑郁而死,但被老虎吃掉这种……我觉得我接受不了。”
周宁生看这一段的时候,不自觉地把周素彩代入了那个惨死在虎口下的老太太。
他很不舒服,尽管他觉得,他和周素彩,其实没有寻常母子的亲密。
弃掉《水浒传》以后,周宁生闲书也不怎么看了,安安稳稳开始准备中考。
过了中考那段高压期,升上高中以后,他彻底放飞自我了。
有次他觉得太闷,想找沈姨说几句话。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