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后来寒江雪已经成神了，不再需要他上马甲替她营造红文的假象，当初那一时兴起建的十个小号，大部分都遗失在了时间的长河中，懒得去动用了。
    不过有三个号他倒是一直在用。
    平时看文砸雷用的天涯归处，偶尔冒泡泡卖萌写长评的西江月，还有一个令无数黑黑们闻风丧胆的我是寒江雪脑残粉。
    十个马甲的各种资料，都在一个word文档里存着，电脑上有一份手机上有一份，脑袋里也有一份儿。
    大部分人都觉得任昊书是个脑子不中用的学渣，任昊书偶尔也这么觉得。
    但他的记性到是一贯的好，六年过去了，这十个马甲的资料硬是一个字都没忘也没有混淆，若让他仔细回忆起来，这十个马甲曾经在寒江雪文下说过什么话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也正是这个原因，让倪雪很难抓住任昊书露馅儿的把柄。
    不过倪雪的性格任昊书也十分清楚，她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非常认死理。
    从执意要生下孩子这件事上就可见一斑。
    被倪雪扒掉马甲的后果，任昊书也不敢妄加猜测。
    毫无疑问倪雪会生气，但具体会生气到哪种程度，任昊书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他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在掉马甲前多刷点儿好感度。
    这样想着，任昊书瞅了一眼今天中午准备的饭菜，默默的给倪雪加了餐。
    五菜一汤，全部都是倪雪喜欢的。
    倪雪看到后怔愣了一秒：“这么多菜，吃不完的吧？”
    任昊书一边把菜端上饭桌一边笑道：“不多不多，我看你最近又瘦了点儿，应该多补充点儿营养。”
    倪雪想起方才体重秤上的数字，忍不住捏了捏腰上的软肉。已经胖了五斤，再这么加餐下去，她会胖成什么样子？
    “瞎说，我明明就是胖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虽然桌上的菜肴色香味俱全，但只要一想到那五斤肉，就让倪雪多多少少有些提不起胃口来。
    “可你比以前更漂亮了啊。”
    这句话不是在可以恭维，任昊书是真心这么觉得。
    怀孕前倪雪的身材偏瘦削，加之身高够，天生的衣架子，当之无愧的高冷女神。怀孕后倪雪的线条更圆润了些，气质朝着温和的方向发展，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慵懒的感觉。
    其实两个形象任昊书都挺喜欢，但若是相比较而言，还是更偏爱后者。
    而且只要一想到从前到后的转变有某部分的原因是因为他，更叫任昊书备感欣慰，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什么鬼！
    倪雪轻哼了一声，对任昊书的说法不置可否。
    “从今天开始我要开始控制饮食。”不仅是出于对身材的考虑，更是出于对身体健康的考虑。
    “那今天的中午饭怎么办？”
    任昊书的表情略委屈，因为这些菜是他好不容易做出来想要讨好倪雪的，偏偏倪雪却说自己要开始节食。
    倪雪微微偏了偏头，不自在的道：“那就从晚上开始吧。”拖延不是她的行事风格，但不知怎么回事，她并不想看到任昊书的脸上露出类似于失望的情绪。
    两人开始动筷吃饭。
    除了第一天，吴妈每次吃饭都在自己的房间内完成，到给两人的相处提供了许多契机。
    倪雪吃饭的时候，心里也没闲着。
    她正在考虑如何查到西江月跟任昊书之间的联系，套话的方式已经宣告失败，她又不屑于偷看任昊书的手机，似乎没剩下什么其他方法。
    倪雪在想，任昊书也同样在想，只不过任昊书心里想的却是如何成功打消倪雪的怀疑。
    任昊书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着倪雪的神情，似乎想从倪雪淡漠的表情中看出她已经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吃到一半的时候，倪雪突然开口道：“你知道芦苇吗？”
    “那个写文的？”任昊书很想说他不但认识，而且还组织过寒江雪的粉丝去喷过。
    “对，跟我一样是在晋江写推理小说，写的比我好点儿。”提起芦苇，倪雪的声音比以往低沉了些。
    “四年前她写的的确比你好，可四年以后，雪大你的水平绝对已经在她之上了。”
    倪雪略惊讶的挑了挑眉：“你知道的还挺多？”
    “我还知道她是你以前的基友，你俩关系不错。”任昊书给自己碗里夹了块儿牛肉，语气不急不缓：“只是后来就不见你们俩互动了……”
    四年后再见，居然还因为粉丝的事情结下了仇，这倒是任昊书所没想到的。
    任昊书记得很清楚，西江月这个马甲与寒江雪的关系逐渐亲密起来，正是因为芦苇的消失。
    “她消失了四年，一点儿音讯都没有，前几天在微博私信上跟我道歉来着。”倪雪放下筷子，轻轻托着下巴，眼神里透露出罕见的迷茫。
    “你回复她了？”
    倪雪摇了摇头，“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说恨吧，其实芦苇也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只不过是不太把她当回事而已。也怪当年的自己太过年轻，把对方看成自己最好的朋友，其实只是她自作多情。
    “我只是觉得，有什么事情不能当时就跟我说清楚呢？”
    “为什么要一走就是四年，四年来忙的连回复我信息的时间都没有，四年后回到晋江，也没有跟我说一声。”
    “我怎么想都想不通，难道只因为是网络上的朋友，所以再怎么要好的关系也注定脆弱的不堪一击。”倪雪眼神一斜，目光流转间风情无限，“不过这个世界上其实也有例外，就算是网络上的朋友，也有像西江月这样的小天使，你说对吧？”
    “嗯……你也别把她想的太好了……”
    任昊书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
    倪雪的的确确是在怀疑他，这一连串的试探，便是最好的证据。
    可倪雪之所以会试探，也就证明她并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证明他就是西江月。
    这顿饭吃到最后，竟有些叫人心惊胆战起来。
    任昊书的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互相撕扯着，各个有理有据。
    有一个小人说：承认吧，趁早承认趁早接受处罚，说不定还能趁早和好如初。另一个小人上蹿下跳着：不行不行绝对不行，承认以后倪雪肯定会觉得你是个精分狂魔，你就再也别想转正了。
    两个小人在脑海里打过来打过去，一会儿你占了上风，一会儿我又把你踩在了脚底下。
    这场内心的争斗，一直从中午持续到了晚上。任昊书都在床上躺平了，眼睛一闭还是两个小人在打架。
    他叹了口气，把被子往头上一蒙，打算什么都不去想先睡一觉起来再说。
    半个小时后，他从被窝里探出头来，又忍不住打开了手机。
    寒江雪的消息瞬间跳了出来。
    任昊书心里咯噔了一声，心道都这么晚了还跟他聊天，绝对是雪大又想到了什么试探方法。
    尤其是看到倪雪说，她想吃夜宵却懒得动弹的时候，更是如此。
    这一招狠那。
    倘若任昊书是个狠心的人，他就可以当做没看到，不痛不痒的发几句安慰的话，偏偏任昊书不是。
    尤其是对倪雪，他狠不下那个心。
    他换了衣服，拿着手机下楼买了夜宵，又敲开了那扇熟悉的房门。
    屋子里灯火通明，倪雪显然是在等他。
    “好吧，我承认了还不行么。”任昊书把夜宵放在茶几上轻轻的叹了口气，继续自说自话道：“其实精分也没什么不好的，认识了我这么一个人，就等于认识了许多人，大家在一起聊天，多热闹啊。”
    倪雪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见他转过头，笑眯眯的看着她，顶着一副天真无辜的脸，哪里还有方才惆怅的样子。
    “雪大完全可以把我当成电视机啊，可以换台的那种！”
    第38章
    在倪雪过去的生命中，还从来没遇到过像任昊书这样难以捉摸的男人。
    三十岁，却活的像个小孩儿。
    会做饭、会讲笑话、会每天都追她小说的更新，尤其是最会卖萌。
    当然了，具体萌不萌要另说。
    现在他又多了一项新技能，倪雪称之为‘精分’，而用任昊书自己的话来说——
    是可以换台的电视机。
    倪雪本来还思量着要怎样才能找出他精分的证据，没想到他自己承认了，干脆就顺着他的话问道：“怎么换？”
    任昊书瞬间得了劲儿，眼神里散发出跃跃欲试的光芒。
    他先清了清嗓子，又整理了一番仪容仪表，确认自己英俊的形象毫发无损后，这才张开口，轮番开始表演。
    “我上不管天，下不管地，中间也不管空气，只管用地雷埋了你！”
    ——语气严肃正经，不带一丝个人感情，这是天涯归处。
    “大大，我是西江月，为了大大特意注册了晋江id，好喜欢大大的文笔跟风格，求眼熟求么么哒！”
    ——语气轻松可爱，从里到外散发着萌妹子的感觉，毫无疑问是小天使西江月。
    “楼主傻逼不解释，你那么能行有本事你也写一本出来看看啊，我知道你肯定不敢写，因为你就是个傻逼，二十四k纯种的……”
    “等等——”
    倪雪觉得有些不太对的打断了任昊书的电视机真人秀，第三个台的画风看起来略眼熟，这一定不是她的错觉。
    “你是寒江雪脑残粉？”
    任昊书点头承认：“嗯啊，我的确是寒江雪大大的脑残粉。”
    倪雪看着任昊书的脸，许久说不出话来。
    ‘我是寒江雪脑残粉’，这个id她自然也是认识的。
    作为一个大神，而且是一个容易引起腥风血雨的大神，寒江雪写作生涯中曾遇到过无数次的掐架。每一次掐架，‘我是寒江雪脑残粉’都会挺身而出，率领着寒江雪的一众书粉跟敌人大战三百回合，可谓是战绩斐然。
    万万没想到，这个读者居然也是任昊书……
    倪雪觉得自己现在需要一个人好好的静一静。
    “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我文下的读者到底有几个是你的马甲？”她以为自己虽然算不上顶尖水平，可在晋江也算是有一席之地的，文下眼熟的读者本来就不算多，结果任昊书一个人就占了三个，这让倪雪细思恐极。
    会不会她其实写的并不好，从头到尾都是任昊书一个人营造出的假象？
    不过这个猜测只出现了一秒钟就被大脑自动否决了，因为任昊书再怎么闲的没事干，也不可能精分出那么多马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