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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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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平满脸怒气道:“竟然说本宫自作多情,他真是个大混蛋!本宫再也不想理他了!”说罢,哭着跑进了房中。
    袁一本以为,太平受了这些罪,就会对贺兰敏之死心。
    可没想到,才过了两天,她的心就出现死灰复燃的迹象,她逮找谁就跟谁说贺兰敏之的好,要是别人不附和,她就冲人发火。到了第三天,她就开始找尽各种机会,在贺兰敏之面前晃悠,等着他主动搭理自己,后来,如此连续四天后,不堪其扰的贺兰敏之只好被迫就范。
    这日,身子大好的荣国夫人见外面春光明媚,恰好太子,雍王与英王又前来府中探望,便提议众人一起到春舍走走。
    闲话间,众人携着荣国夫人已来到春舍,荣国夫人看了眼一旁的太平,笑道:“这些日子有公主陪伴,老婆子甚是开心,连病都好得特别快,现在老婆子能走能吃了,公主也可以安心回宫了!”
    听到这话,太平正想说不着急回宫,可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许多家仆一窝蜂地往这儿跑来,见状,太平对身边的袁一吩咐道:“你去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是。”袁一领命而去。
    只见他从半道上拦下一个家仆,询问道:“主子都在前面,你们这般瞎冲乱是要干嘛?”
    家仆难掩兴奋道:“贺兰少爷请来了罂粟,说是要弹琴给夫人听,你赶紧放开,我还要去占个好位置!”
    说话间,春舍的牌楼外来了一顶锦轿,贺兰敏之欠身扶出白衣胜雪的罂粟,只见她头戴帷帽,容貌尽藏于过膝的黑纱中。
    虽是如此,可她周身似乎笼罩着特别的光束,她款款而来之时,落足的每处地方好似都有不惹纤尘的昙花开放,经过她吹来风都特别暖,特别醉人。她的卓绝之姿,好似在告诉此刻注视她的所有人,她是从仙国误堕入凡尘。
    随着罂粟来到东面的花林中,其他人也纷纷聚了过去,只见一直背着琴的贺兰敏之,殷勤地将琴摆好后,向她做个请的手势。
    只见她点了点头,当她伸手揭下帷帽,露出真容的瞬间,引得众人“哇”声一片。
    此时,太子李弘的目光也被罂粟吸引,只见满脸迷醉的他喃喃自语道:“肤若凝脂眸似水,笑靥如花罂粟蛊。明明是平常人的眉眼,鼻子,口唇,可拼凑到她脸上就如此超凡脱骨,好像顷刻间就要随风而去。原以为罂粟徒有风尘之名,今日一见,真抱憾她过早堕入风尘!”
    话声虽小,可还是被一旁的袁一听到,他笑了笑,心语:“这满口德仁的太子,怎也会对风尘女子着迷?”
    这时,空灵的琴音骤然响起,袁一抬头看到罂粟的玉指在琴弦中游走拨转,如此情景,让他想起几月前,在贺兰雅集上与她的初次相见。
    第21章 初见罂粟
    那天,捕衙收到消息,贼偷千只手有可能光顾将要举办赈灾义卖的贺兰雅集。为了防范于未然,当晚衙丞便派遣袁一乔装混进雅集,以此,确保一众达官显贵在尽兴义卖的情况下,还能悄无声息地将要犯拿归案。
    在雅集上,袁一见千只手迟迟不出现,正感到百无聊赖时,罂粟突然而至,见此,他与满堂宾客皆是又惊又喜。
    虽然只是初见,可罂粟绝世的容颜,冷漠不染纤尘的神态,让他一见,便倾心不已。
    他看着高台上抚琴的罂粟,满心沉醉之时,无意间,听到身边的达官显贵,交头接耳道:“这罂粟果然是名不虚传,若能一亲芳泽,也不枉此生!”
    “周侍郎,你的愿望是不是太低了?区区风尘女子,若不是攀上贺兰公子,还不是随你我,玩弄于鼓掌中,等贺兰公子玩腻了,还怕轮不到你吗?”
    他听到此话,胸中不由得燃起一股无名怒火,可转念一想,为什么要生气,她的确是供人寻欢的风尘女子。
    突然,在曼妙的琴音中出现“嘣”的一声乱调,罂粟见琴弦断了,一脸羞愧咬了咬唇,起身致歉道:“罂粟技艺拙劣,污了大人们的耳,万分惭愧!”
    罂粟除了美貌,琴艺也是冠绝天下,今晚竟出现这样的差错,感到被怠慢的众人,都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起来。
    这时,被急招入宫的贺兰敏之恰好赶回,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他快步跃上高台,向众人躬身道:“在下本该在此招呼诸位,可方才被急召入宫处理要事,此时才归来,失礼之处,还请诸位包涵!”
    说罢,望了眼低头不语的罂粟,而后,走到琴边,伸手抚过琴弦,向众人道:“这琴是贺兰府珍藏的龟裂古琴,弦丝至今未换,琴弦理应调试得极松,可刚才一摸却绷得很紧,显然是府中的调琴师失职,才导致琴弦崩裂,让各位见笑了。”
    对于这番的解围,罂粟报以感激的一笑,这时,贺兰敏之躬身,捡起罂粟被琴弦折断的指甲,将其放在一方锦帕上,向一旁主持义卖的管家问答:“今日筹了多少善款?”
    “启禀大爷,筹了一百万七千六百两白银。”
    他点点头,询问罂粟道:“姑娘,愿为关外缺衣少食的百姓尽一份力吗?”
    罂粟看了看锦帕中的指甲,微笑点点头:“可以。”
    见此,他举了举抱着指甲的锦帕,道:“罂粟指甲一枚,起价一百两银,规矩依旧,价高者得!”
    在此起彼伏的喊价声中,袁一不由得感叹,真不愧为“肤若凝脂眸似水,笑靥如花罂粟蛊”的罂粟,不过片刻功夫,她的这枚指甲就被喊到了九万两。
    可当喊价快到十万两时,方才誓争到底的几名富贾突然偃旗息鼓,袁一开始觉得奇怪,可转念一想,为了捧场这次义卖,城中不少权贵忍痛献出了家中的宝贝。
    其中,以太平公主的百羽霓裳最为名贵,作为头阵卖品,已被他身边这个身着貂裘,戴着大金链子,标准的暴发户摸样的男子以十万两巨款买得。此时,如果风尘女子的小小指甲,就能凌驾在公主最心爱的羽霓裳之上,花了银子事小,得罪了公主事大。
    这时,袁一听到暴发户的随从,愤愤不平道:“什么?九万八千两买一枚指甲,这家伙是脑子进水了吧!”
    听到这话,暴发户转头望了眼满络腮胡的随从,示意让他不要乱说话。
    袁一正觉着这对主仆好笑时,瞥见一个像是千只手的鬼祟身影,避过众人往房外去,见状,他慌忙起身追了出去。
    那千只手向来擅长躲藏,袁一在贺兰府中陪他玩了许久“躲猫猫”才把他抓住。袁一捉着千只手出府时,路过一处僻静的荷塘,瞧见那暴发户的随从,正在调戏罂粟道:“风尘妞,我家公子有的是银子,请你去府上玩玩,赶紧开个价吧!”
    只见被逼到荷塘边的罂粟,神色慌张道:“你这个恶徒,一路尾随我到此,原来安得这个心。告诉你,我宁可死,也不会任你们鱼肉。”
    随从笑着用手推了推罂粟的肩膀,张狂道:“那你死啊!死给大爷看看呗!”
    见随从实在可恶,袁一解下千只手的腰带将他绑到树上,跑向前,一脚狠踢向随从的小腹,而后将塘边的罂粟拉了回来。
    这时,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的随从,对着袁一骂骂咧咧道:“你这是那个混蛋,别让我知道你谁,不然,一定让你不得好死!”
    袁一放开罂粟,一脚踩在他脸上,笑了笑:“都这德行了,还敢这么横!你爷爷我,姓袁,名一,要报仇到长安捕衙找爷爷,随时恭候。滚!”
    见随从狼狈离开后,袁一理了理衣裳,正等着罂粟上前道谢,却瞧见千只手已松了绑,跃上了房顶,见此,他只好撇下罂粟,慌忙追了上去。
    袁一以为那次错过,就再无缘见到罂粟,可万万没想到,今日她会出现在这儿。他以为自己对罂粟依旧心驰神往,可他却没有,不是眼前的罂粟不够惊艳,而是他心里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
    这样想着,他转头看向不远处的上官婉儿,发现微微皱着眉的她正看着自己,他微微一笑,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心,然后竖起大拇指,好似在说:“在我心中,你是第一。”
    而后,他又指了指抚琴的罂粟,慢慢地竖起小拇指后,他摇了摇头,将小拇指弯下。上官婉儿见到他打手势的逗趣摸样,嘴角不自觉弯出一道明丽如彩虹的微笑。
    这时,罂粟行云流水的琴音,似乎有种特殊的魔力,不仅让众人听得如痴如醉,还吸引来了林中的灵鸟蝴蝶,它们纷纷飞来盘旋在上空,用空灵的嗓音和翩翩的舞姿应和着罂粟的琴音。
    受到琴音感染的众人,皆是一脸迷醉,唯独太平没有,只见她眉心低拢,用醋意万分地看着贺兰敏之与罂粟之间时不时的眼神交汇,其中的情意绵绵,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从荣国夫人府回到宫中,袁一感觉太平好像安静了许多,可这样的好日子没过多久,她就吵着要去郊外的围场打猎,她在宫里闹腾了几日,高宗实在受不住,无奈答应了她的要求。
    这日,袁一随太平出发前往围场,见她身着窄袖束腰骑马装,骑着宫中最好的雪乌马,还带着猎犬,西域进进贡的猎豹,漠北的猎鹰。
    见到这般阵仗,袁一以为她是狩猎能手,可看到骑在马上的她一拉弓,射出的箭刚飞过马头就落地了。当即明白,她连射箭都不会,如此劳师动众只是为了图热闹。
    恼羞成怒的太平扔下弓,怒道:“什么破弓!来人重新拿张弓来。”
    太平换了数次弓箭,可还是无济于事,她好像明白问题不是出在弓上,于是,将保护她金吾卫叫来跟前,道:“你教本宫射箭!”
    金吾卫跪地道:“公主恕罪,皇后娘娘给禁卫司下过令,谁都不许教公主射箭。”
    “她从来不告诉本宫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不爽就一道命令下来,让你们这些狗奴才管着本宫。”太平边说,边向金吾卫射箭,见扔的都比她射的箭远,因此,丝毫不担心受伤的金吾卫,依旧跪在原地。
    见此,她丢了弓,拿起马缰正要往林子深处去,却被金吾卫拦了下来。这时,被惹恼的太平用马鞭指着金吾卫,吼道:“不想被腌了做太监,就滚开!谁敢跟来,本宫就腌了谁!”
    此话一出,几十名金吾卫都被震住,任她跑走。见她跑得没了影,袁一推了推身边发愣的金吾卫统领,道:“大人,怎么不追了?公主若有个闪失,我们可都要脑袋搬家!”
    统领面露难色道:“高公公,不瞒你说,前几年,有几名金吾卫真被公主弄去内侍司做了太监,我们怕死,更怕没了命根子!”
    袁一摸着下巴,叹了口气:“这样看来,公主不但喜欢腌菜,还喜欢腌人。既然大人有所顾忌,反正我下半身也没有负担,我跟过去看看吧!”说罢,拉过一匹马扬尘而去。
    他追到一座山前,看到雪乌马被拴到了树上,而太平爬到了半山腰上。见状,他朝着山上喊道:“公主这是要去哪儿?”
    攀着山石太平,低头看了眼他,骂道:“狗奴才,敢把本宫的话当耳边风,回去了看本宫怎么收拾你。”
    听到太平声音颤抖,他笑道:“公主玩得差不多就下来吧!公主这么漂亮,万一摔到脸就不划算了。”
    太平除了贺兰敏之,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容貌,见他这么说,太平吓得直哆嗦:“摔到脸,会怎么样?”
    袁一故意吓她道:“会像公主生气时,砸到地上的那些瓷器,碎成一瓣一瓣的。”
    没想到太平不经吓,只见她手一软,从山上掉了下来,见状,袁一飞身而出,在半空中接住了太平。
    袁一见怀中的太平投来异样的眼光,急忙放下她,道:“奴才不是故意要……”
    太平摆了摆手,打断道:“本宫知道。不过,没想到你武功竟然这么好,不如你带着本宫翻过这座山吧!”
    他抬头往山上看了眼:“奴才记得,翻过这座山就是长安城郊。奴才明白了,公主来围场狩猎是假,想偷溜出宫才是真。”
    “废话少说,带本宫走!”
    袁一知道,太平向来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所以,便道:“帮忙也成,不过,公主先得告诉奴才,打算去哪儿?”
    “氤氲馆!”
    第22章 罂粟难客
    他脸色一变,心语:“这丫头,去氤氲馆恐怕是想找罂粟算账。”
    这样想着,便道:“您是金枝玉叶去氤氲馆那样的地方,恐怕不太合适吧!”
    太平冷冷一笑:“风尘之地,本宫早就见识过!知道那儿不待见女子,我打扮成男子的摸样不就好了。”
    “哇喔!公主这见识,还真是惊到奴才了。”
    “这有什么?”
    “没什么。奴才听说,氤氲馆进门银是十两,随便一壶茶也要八两,奴才以为只是狩猎,没向掌宫领银子,公主带了银子吗?”
    太平一拍脑门,直呼“糟糕”。突然,她像想到什么似的,豁然一笑,拿下腰间的玉佩,晃了晃:“幸好本宫带了它!”
    进了城,袁一以为太平要当了玉佩换银子,可她却没进当铺,而是来到了一间不起眼的银庄。
    只见她将玉佩放到柜台上,掌柜用敏锐的目光打量了一眼他们,拿起玉佩端详了片刻,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躬身向太平道:“贵人,有何吩咐?”
    这时,太平凑近袁一轻声问道:“见罂粟需要多少银子?”
    “奴才也不知道。”
    她皱眉想了片刻,对掌柜道:“我要一箱银子。”
    掌柜二话没说,吩咐人抬出一箱银子,躬身道:“贵人,这里是五千两银子,马车也已在外面等候,请问还有什么吩咐?”
    她揭开箱子看了眼,满意地点点头,道:“行了!高寿走!”
    袁一驾着马车隐隐感觉被人跟踪了,可看了眼四周却没发现可疑的人,见此,他向车中的太平,问道:“银庄的人好像知道公主的身份,他们可靠吗?”
    “银庄是神兵司的地头。每次在宫外遇到麻烦,只要拿着神兵候送的这块玉佩去那儿,什么问题都能迎刃而解,最重要的是他会替本宫保密,若连他都信不过,那就没人能信了!”
    听罢,袁一心语:“想必神兵候也十分了解公主的脾气,因此,表面上放任公主在城中游玩,暗里却派高手跟踪保护。以前,只是听说朝廷有神兵司这个神奇的机构,可今日领教了他们如影随形的本事,才深深体会‘神奇’并非虚言。”
    他们换过行头,来到氤氲馆时,天色已晚,袁一停好马车,抬着银子随太平挤进了人满为患的氤氲馆。
    袁一看到其中陈设,有突显纸醉金迷的波斯金线毯,翠玉台阶;有彰显风雅不俗的沉香木雕花案,黄花梨坐凳,名家山水屏风;有表示与众不同的龙涎熏香,珊瑚石摆件。
    正在俩人惊叹陈设华美时,一位四十出头却作少女装扮的鸨母,摆臀扭腰地走向他们。鸨母扬起手中的丝帕,从太平脸庞拂过,娇声道:“两位官人好面善,第一次来氤氲馆吗?”
    鸨母丝帕上的脂米分味太重,闻得太平连连打了几个喷嚏,她捂着鼻子退后一步道:“废话少说,把罂粟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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