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隽警告性地咳了一声，米菲一怔，拳头松了下来，失魂落魄地垂下了眼。
    妆容很快完成，虽然简单，看起来却很有气色，唇红齿白的，来了这儿好像没有半点辛苦，一直在享福。
    “其实诽谤罪再严重也不过是判个三年以下，你们都被抓了，还是周队抓的，据说已经有了证据，那我大胆猜想，颜主播应该也已经起诉你们了吧？”小雨坐下来，一边开话筒和录音笔一边说，“虽然他什么都没和我说，但我其实什么都知道，所以米小姐，你不要想着糊弄我哦。”她眨眨眼，笑道，“不然我也不保证节目播出去会是什么样子，毕竟新闻的剪辑也很重要，不想自己被剪刀手害得更加声名狼藉，就好好配合我哦。”
    李主任从进来就一直没说话，其实他挺尴尬的，曾经的下属，现在是阶下囚，面对面坐着采访对方，能不尴尬吗？小雨也真厉害，还能这么平静，大概早就猜到米菲会有这么一天。
    “米小姐准备好了吗？”小雨准备好一切后问米菲。
    米菲看着李主任的镜头，停顿了一下，点头。
    小雨清了清嗓子，温和问道：“你好，米菲。”
    米菲淡淡道：“你好。”
    “在这里见到你我挺惊讶的。”
    米菲也说：“我也很惊讶。”
    “这十年来你有设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吗？”小雨眯眼问。
    米菲坦然地说：“没有。”
    小雨挑眉。
    米菲接着说：“我还真没想过。从来都是我去采访别人，是我问别人问题，今天居然是别人问我，还是你来问我，我真是没想到。”她露出可笑的表情，“你是颜谨的女朋友，你们会结婚吗？如果会，我提前祝你们白头偕老。”
    小雨也并不介意她在镜头下暴露这个信息，反正都是可以剪辑的，又不是直播。
    “谢谢。”她淡定道，“，米菲，十年前你是出于什么目的做出诽谤郁风的事？就如外界传言所说的那样，是因为喜欢他吗？”
    米菲只是点头，不说话。
    小雨费解地问：“你既然喜欢他为什么会纵容自己伤害他呢？这就是你所谓的爱吗？我在你的行为上看不出来一分一毫爱的体现。”
    米菲嗤笑道：“我的爱我自己知道就好。”
    “看来你还是很执着，似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我做的最错的事就是没有第一时间认出颜谨就是郁风。”
    执迷不悟。
    郁风可能是米菲这一辈子最大的执着，这个执着几乎毁了对方，也完全毁灭了她自己。
    采访进行到夜里十一点多才结束，有周寒发话，即便是晚上，见到这些人也没有问题。
    她走出公安局的时候，天已经很黑了，冬季的夜晚干燥寒冷，处处透着一股妖魔化的味道，行走在街上的人都没什么安全感。
    小雨看看表，转身准备和李主任一起回家，如果不出意外，颜谨现在肯定就在她家楼下等着。
    倒不是他们约好了，只是她今晚没开手机，照颜谨的性格，肯定会那么做。
    她上了车，李主任开车送她回家，黑色的越野车消失在夜幕中。
    周寒从公安局门口的树后慢慢走出来，脚下全是烟头。
    他看着车子消失的地方，紧锁的缓缓舒展开，脸上是一个克制又不舍的微笑，带着伤人自尊的、不够爷们的可怜期盼。
    他在期盼什么？期盼小雨和颜谨分手，还是期盼那辆车倒回来？
    既然已经特意躲开了她，又何必再纠缠不清。既然已经决定从此断开联系，那就要做到。
    他周寒讲话从来说一不二，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其实，比起那些被抓起来的诽谤者，最懂爱这个字的可能是看上去冷漠不易接近的周寒。
    爱并不是桎梏着你最想得到的那个人，而是在你明明想要她想的要死的情况下，还能够彻底地放她自由。
    他要是喜欢一个人，她好不好，她未来能怎么样，和她见面、打个招呼、甚至说的话都不超过两句，他也会很负责地去说、去做，带着责任，与男人的品德。
    周寒又点了一根烟，就让他用在这根烟做个结尾，敬这夜，这月，这冷风，敬她毫无预兆地走进他的心，又毫不犹豫地离去。
    抽完这根烟，他只字不提爱情。
    唐小雨家楼下，黑色的轿车果然停在那里。
    小雨拿着手电走进小区，第一眼就瞧见了亮着车灯的轿车。
    因为小区里的路灯坏了，最近几天如果她晚归，他总会等在这里。
    她快步跑过去，颜谨靠在车子边，穿着单薄的大衣，围着灰色的围巾，脸色苍白，手上冰凉。
    “怎么这么冷？你在外面站着做什么，怎么不在车里坐着，里面多暖和啊！”
    小雨责备着他，又紧握住他的手替他搓着取暖。
    颜谨与她对视片刻，柔声说：“去公安局了？”
    小雨一怔，点头：“你都知道了？”
    颜谨没隐瞒：“周寒给了我电话。”
    “是吗？”小雨反问了一句。
    “见到米菲他们了？”他反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连嘴唇都那么凉。
    小雨心疼地抱住他给他温暖，哼了一声说：“都见到了，也采访到了，还都挺配合，好像知道事已至此，他们也没办法翻盘，只好尽量配合，博个好感吧。”
    颜谨没说话，下巴抵着她的肩膀，有点懒散。
    “我今天都没见到周队，他知道我去，就给你打电话了？”小雨后撤身子，用审视的眼神看着他，“还有你，你暗地里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和周队走得那么近了？寒颜这对冷cp终于发糖了吗？”
    颜谨失笑，无奈地扣住她的帽子，她皱着眉瞪回去，摆正帽子说：“谁让你不告诉我，自己一个人去做，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没用吗？”
    颜谨摸摸她的脸说：“我妈给我打电话了。”
    “哦？”她看过去。
    “谢谢你小雨。”
    颜谨再次抱住她，两人的身影被车灯拉得很长，远远望去，好像油画一样美丽。
    “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他的语气里带着难言的焦灼，“我不知道，我甚至不敢想，如果没有遇见你，我会变成什么样？”
    其实唐小雨也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没有遇见颜谨，她是不是就会去相亲，找个看起来还不错、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就好像堂姐的母亲说的那样，最多也就找个工作稳定的公务员？
    虽然那并没有什么不好，但似乎……还是和颜谨在一起，才是她最完美的人生。
    不论如何，他们现在在一起，未来道路上的荆棘即将被扫除一空，迎接他们的是无限的美好，这就是最重要的，没有之一。
    “小雨。”颜谨侧头，咬着她的耳垂，柔声说，“以后我一定会好好爱你，我会给你我所有的温柔，我未来的时间全都属于你，我们永远在一起，谁都不要有别人，好么？”
    小雨痒痒地躲了一下，红着脸瞪他，虽然不太自然，但还是点了一下头。
    颜谨高兴地将她抱起来，在原地转了两圈，清朗的笑声伴随着寒风，很有幸福感。
    只是……
    “颜主播你快别笑了，大晚上的扰民啊！”
    其实小雨并不是白操心，他们这样一对实在太惹眼，人家听见声音来看一眼，肯定是羡慕嫉妒恨，拿起电话打给管局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颜谨根本不理会，小雨无奈，举起手佯装打电话：“歪，管局吗，这有人扰民！”
    颜谨凑到脸前，咬了一下她的鼻尖，沉默了一会，说：“今晚去我家？”
    这话，带着浓厚的邀请意味。
    ☆、第47章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问题。
    哈姆雷特大概也无法给出答案。
    唐小雨尴尬地停顿着，不敢看他，也不敢说话，颜谨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身子微微颤动，小雨好奇看过去，看他正隐忍着笑意。
    “哼！”小雨微怒地推给他，傲慢地说，“你笑什么？觉得我不敢吗？”
    颜谨摸摸她的头抚平猫毛：“没有，我只是开个玩笑，你不要当真。”
    小雨更生气了：“哪有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颜谨露出无奈的表情：“其实这只是为了掩饰我的尴尬，你看，如果我不这么说，你肯定拒绝我，那我多没面子？从来都是我拒绝别人，可到了你这里，全都反了过来，我也会尴尬啊。”
    小雨还是不太高兴，撅着嘴不理他，路灯下，夜幕已经深了，两人的身影看起来很有美感。
    唐爸从上往下偷看，侧着耳朵偷听，唐妈在一边焦虑地说：“看到了没有啊？”
    唐爸：“看见了，搂着呢，这兔崽子，敢动我闺女，看我不下去弄死他。”
    唐爸带着豆豆想要下去，豆豆都跑到门口了，歪着舌头伸爪子挠门，唐妈一把拽住，白了他一眼说：“你当年不是这么把我拐走的？还说人家呢！小颜不知道比你强多少，你知足吧！”
    唐爸还是不太满意：“难怪人家都说女儿是老爸的前世情人，小雨有了男朋友，又要嫁人了，我心里怎么这么不得劲呢。”他叹了口气，“我养了二十几年的宝贝，就要跑到别人家里去啦，我咽不下那口气啊，他要是对小雨不好怎么办？现在很多男人婚前一套婚后一套，不行，我得提醒一下小雨……”他还是要下去，唐妈又拦住他。
    “你现在下去，闺女不但不会高兴，还会生气。”唐妈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跟你说，你就装什么都没看见，年轻人嘛，总得有点私人空间，我们当老人的不要老是添乱。”
    唐爸不服气：“那他要是不轨呢？”
    唐妈望了一眼窗外：“有些事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了的，真要发生什么，你觉得你能看住？”
    唐爸顶不高兴了。
    唐妈拍拍他的头说：“行了，休息去吧，小颜在你就别操心了，如果不会发生什么，你不看着也没不会发生。”
    唐爸就这么被唐妈拉走了，而楼下，小雨也有点动摇。
    上次颜赢和她父母见面，已经把婚期定在了今年十月一号，项链和红包也收了下来，说是春节时带她渐渐颜家的亲戚，然后就算订婚了。
    想想从一开始进入电视台工作，到现在和颜谨订婚，这段时间就跟梦一样，心里五味陈杂。
    看着近在眼前的人，他不再是电视画面，不再是画报，不再是任何虚拟的东西，更不再是不可能。她会心一笑，摸摸他的脸说：“下周末我有个同学会，大学同学，大家都知道我是为了你学新闻的，你敢和我一起去吗？”
    颜谨低下头，认真地看着她说：“以什么身份呢？”
    小雨踩了一下他的脚，他下意识松开她，看过去时她已经进了楼道：“下次，下次如果你再约我，我就跟你回家。”她挥挥手，红着脸跑进楼道，进去之后才看见一楼住着的两家人正在那偷看，三方都有点尴尬，各自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小雨窘迫地上了楼，不曾回头，两家邻居互相对视，也回了各家。
    只是，大家都还是不太敢相信，四楼的唐厨子闺女真能嫁给颜谨那样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