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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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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他才刚刚抬脚,段琛那支簪子就猛地朝他脖子刺过去,“我叫你站住!”尖利的簪子划破雪白的脖子,鲜红的血液也就顺着伤口流了下来。他旁边的崔粲然看得一阵心疼,本来涟漪那个身体都不太好看了,这下还被段琛戳了个口子,更加不好看了。
    而站在他对面的沈明旸,看着那红色的血液却出了会儿神。崔粲然性格极端,他已经领教过了。当初她的死纵然有意气的成分在,但更多的也是她性格使然。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这样的性格固然鲜烈,但也强极则折,对她并不好。他以前就是特别看不惯她这样的性格,所以总是不想让她如愿。
    可这一次……
    沈明旸看着段琛脖子上那一缕红色,好像又回到了那一日椒房殿前,他眼睁睁地看着阿七被埋在宫殿之下。腾起的火焰像是魔鬼一样,把他的希望一点一点地吞噬掉。他看着此生最爱他的人渐渐从这个世界上消失,那一刻,他恨自己,为什么要是皇帝。如果他不是皇帝,身上没有什么天下重任,他就可以冲进去,哪怕救不出她来,和她死在一块儿也是好的。但后来,他却又开始无比地感激他是皇帝了。
    崔粲然死后,他大病了一场,整个人连以前的一半重量都不到。太后为了让他重新站起来,寻遍了宫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些断简残章,知道了皇室之中其实还有一种秘法,可以让人的灵魂重新回来。
    知道了这个消息的沈明旸,身体里好像一瞬间被注满了力气。他立刻招来护国寺的高僧,强行将崔粲然的灵魂留在了椒房殿里。过去的五年时间里,他曾不止一次地幻想过,重生回来的崔粲然会怎么对他。是对他笑,还是冲上来打他,或者要拿剑杀了他……但无论是那一种,都不像今日这样,她为了另外一个男人,拿她的性命来威胁自己……她明明知道,现在的沈明旸,根本就不能禁得住再一次失去她。
    人生最大的绝望就是明明给了你希望,可又在转瞬间将希望抽走。
    看着段琛脖子上的鲜血,沈明旸这是第一次觉得,好像让她如一次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比起那些骄傲那些自尊,他更不能失去她。
    不过一愣神的功夫,崔粲然和段琛眼睁睁地看着沈明旸整个人好像被什么东西抽去了精气神一样,如同一株原本长得好好的竹子一瞬间枯萎。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原本挺拔的身姿就在这眨眼间垮塌了下来,连一向端得平平的肩膀,也软了。
    崔粲然和段琛面面相觑了一阵,片刻之后,沈明旸却又抬起头来再次看向段琛,对他说道,“你先把簪子放下来。”说完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再伤害你自己,我就什么都不答应。”
    这种哄她的话,崔粲然前世不知道听过多少。每次都是这种模糊的答案,每次都让她失望。几乎可以预见的,只要段琛放下簪子,沈明旸就会立刻冲上来。到时候别说什么废了梅若华,就连她的小命也要一起不保了。她赶紧跟段琛小声说道,“你不要相信他的话,;骗你呢。”
    段琛却轻轻地摇了摇头。他总感觉,这一刻的沈明旸是真的有什么不一样了。他感觉,这次沈明旸不是骗他的。
    段琛不顾崔粲然的反对,依言放下簪子,但还是对沈明旸说道,“你就站在那里,不许再进一步了。”
    沈明旸果然依言停在原地,对段琛说道,“你的要求,后一个我可以答应你,前一个,我办不到。”他顿了顿,又说道,“我可以发誓,今生不再见梅若华,甚至梅若华可以不住宫里,我让她出宫带发修行。但,她的皇后之位,不能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一章
    第七十一章
    “嗤——”段琛的嗤笑声在这一片静谧中听上去格外明显。沈明旸眼中的光彩随着这声嗤笑一起,也暗了下去。阳光照耀在沈明旸的脸上,光芒灭掉的一瞬间,对面的崔粲然看得清清楚楚,她的心也跟着一抽,甚至比刚才沈明旸说梅若华是他亏欠的人时还要痛。
    崔粲然赶紧转过脸去不让沈明旸注意到她。还好现在他的全副精力都放在段琛身上,也不会有空来看她。只见沈明旸嗫嚅几番,最终还是对段琛说道,“你就这么不屑一顾吗?”
    对他的付出,就这么不屑一顾?
    段琛突然想到当初沈明旸之所以会让崔粲然去浣衣局,也是因为他觉得崔粲然不识好歹。照他现在这反应,也是因为他觉得,“崔粲然”又在不识好歹了?
    唯恐自己在崔粲然眼皮子底下把他们两个的关系搞得更僵,弄得崔粲然记恨他,段琛赶紧朝沈明旸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这样么……那我也不能答应你回宫。”他转头朝崔粲然看了一眼,见她露出一个赞许的笑容,段琛又说道,“我要先去南疆一趟。我们两个的事情,等我从南疆回来再说。”
    “不行。”他话音刚落,就被沈明旸急切地否定了。沈明旸皱着眉头看着崔粲然,眉心的褶子深得可以夹死蚊子,“你去南疆干什么?”
    “去看看啊。”段琛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我从来没去过,想去看看不行啊?”
    鬼才会信他只是单纯地去看看呢。沈明旸看着在一旁看了好久的戏的崔粲然重重地“哼”了一声,又将目光投向段琛,“跟我回宫。宫里你要干什么干什么,我不拦你。但跟着‘他’一起去南疆,不行。”
    他说的掷地有声,一副断然不允许人拒绝的样子,如果是以前的崔粲然,碍于他的威势,肯定就答应了,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段琛啊。
    段琛浅浅一笑,笑意里又带了几分嘲讽,“那我想取了梅若华的命,行不行?”梅若华就是沈明旸的命门,反正只要是对梅若华不利的,沈明旸肯定是不会允许的。
    果不其然,看见他脸色陡然沉了下来,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中已经写满了不赞同。段琛轻笑一声,满是讽刺地说道,“那你说我要做什么都行?”他顿了顿,又说道,“我要跟她一起去南疆,我们两个的事情往后推一推。”
    “不行。”沈明旸这次否定得更加坚决了,他话音刚落,段琛也就截口道,“这不是你答不答应的问题。我已经决定了,你不用再说了。说也没用。”说完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沈明旸,对崔粲然说道,“我们先回去吧。”
    崔粲然知道他指的是回段珙的队伍里,点了点头,跟着他一起走了。
    虽然段珙也想杀了段琛,但到底不敢明着来,毕竟段琛是沈明旸亲自派过去的,如果段琛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他跟沈明旸也不好交代。况且,就他们两个现在这副样子,想要回到南疆简直无异于痴人说梦。所以了,背靠大树好乘凉,段珙这棵树虽然称不上大,但有依靠比没依靠还是强许多,总比他们两个靠着一双腿直接走回南疆吧。
    路过沈明旸的时候,崔粲然下意识地偏过头去不看他,是因为不敢。
    好吧,她就是这么怂。
    人家说一物降一物,她上辈子和这辈子都被沈明旸降得死死的,崔粲然在其他人面前耀武扬威飞扬跋扈,可到了沈明旸面前就成了一只被拔了爪子的老虎,比个猫都不如。
    沈明旸今天被段琛这么打击,她是暗爽的。但看到沈明旸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她又觉得不忍心。为了让自己这种矛盾的心情不被沈明旸看出来,她也不敢看他。
    他们两个就这么丝毫不把沈明旸放在眼中,从他面前大摇大摆地扬长而去,一直到他们走过沈明旸,他都还是站在原地,崔粲然甚至都要以为他这是被打击得太厉害,一时半会儿振作不起来。谁知道,刚刚走过沈明旸,就听他在他们背后说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什么?崔粲然猛地回头看向沈明旸。他这是疯了吧?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现在是皇帝,是一国之主,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她之前还觉得沈明旸贸然出京已经不妥了,没想到现在要跟着他们一起去南疆!
    南疆是什么地方?那是段珙的老巢!那里全是段珙的人!崔粲然代替段琛回去,是想以小谋大没错。那是她欠段琛的,就算这一趟她不幸死了那也没什么。这本身就是她应该还的。再说了,段琛原本就是南疆皇室的人,他甚至比段珙继承这个皇位更加名正言顺。南疆早已经被汉化得跟汉人没有太大区别了,段姓一族本身祖上就是汉人,某种程度来讲,南疆皇室比中原更讲究传承。这样的段琛回去,就算段珙想要杀他,也要先掂量掂量。
    但沈明旸跟着去是个什么意思?他是嫌现在的场面还不够乱吗?他虽然没有跟段珙正式撕破脸皮,但谁愿意被别人压着一头啊?沈明旸于段珙,就跟曾经一直在他头上的段琛一样,都是他心中的大石。崔粲然敢打赌,段珙对沈明旸的杀机不比对段琛的淡,只是没有摆到明面上来而已。现在给了段珙一个这么好的、可以杀了沈明旸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弃?
    不仅是崔粲然,连段琛也呆了一呆。
    他在端王府住了那么多年,又在皇宫里呆了这么久,对于沈明旸这个人,他自认还是了解的。沈明旸喜欢那种万事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他这个人看似低调深沉,其实骨子里跟崔粲然一样是个喜欢出风头的,样样都要挣个第一。对于他这种表里不一、嘴上说着不要但身体却很诚实的情形,段琛就曾经很准确地下过评语:他这就是装x!
    甚至在段琛心里面,当初就算崔粲然没有逼着沈明旸娶她,沈明旸也会想方设法跟崔家拉上关系的。他这个人,天生就不是一个能够安于人下的人。
    沈明旸无疑是爱权势爱江山的,要不然当初也不会想尽办法发把江山从他亲哥哥手上夺过来,这些年也更加不会推行各项改革政策。他的雄才大略还没有实现,他是不会把自己性命拿来当儿戏的。可跟着他们一起去南疆?这就有些儿戏了。
    沈明旸惜命如金,尤其是在他还没有完成他的皇图霸业的情况下,更加不可能这么不理智了。
    可沈明旸看着他们两人惊诧的神情,却丝毫不意外。只是淡淡地说道,“不过之前我要先回宫一趟,然后再来找你们。”
    他抬眼看向段琛,眼睛里情意拳拳,“阿七,你保重。”
    大概是他的目光难得的澄澈,崔粲然像是受到蛊惑一般,竟格外觉得此刻的沈明旸看上去有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
    崔粲然从未见过这样的沈明旸,刚才还在看好戏的她心里一抽,觉得又酸又麻……段琛没有理会沈明旸,他也不在意,反正刚才受到的打击已经够多的了,沈明旸现在也不在乎了。他抬起头来又看向正在心疼他的崔粲然,冷冷说道,“姓段的,阿七的安全就暂时交到你手上了,她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让你百倍奉还!”
    “哼。”段琛阴阳怪气地看着沈明旸笑了一下,学着往日里崔粲然装腔作势前的样子,扶了一下鬓角,歪着头对沈明旸说道,“陛下不知道吗?天底下最能伤害我的就是你了,要替我找回场子,直接往你身上捅两刀就好了。不用捅死,捅伤就行,等伤好了再捅。”
    沈明旸脸色一白,旁边的崔粲然却不可抑制地弯了唇角。往日里她总觉得段琛这小子空有一张脸,却是个受气包的性子,怎么跟她换了身体之后,他脾气越来越大啊?简直都快赶上她当初那会儿了。尤其是刚才那鬓角的一扶,虽然长了张平凡至极的脸,但他做出来就是风姿楚楚千娇百媚,不比她以前做来差啊。
    崔粲然幸灾乐祸得太明显,惹来沈明旸的一个白眼儿,他吸了一口气,像是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一般,可是说出来时语气里还是带了几分委屈,“我就要回去了,你就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一点儿嘱咐都没有?”
    又来了。段琛朝天翻了个白眼儿,当年沈明旸和崔粲然的腻乎劲儿他可是见过的。沈明旸要出个门,哪怕是一晚上不回来,他们两个人都能从卧房腻歪到大门口,完全不怕闪瞎旁人的眼睛。
    至于现在么?呵呵。
    段琛脸上的不情愿太明显了,沈明旸不是瞎子怎么会看不出来?在情敌面前落了面子,好歹是一国之主,他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赶紧自己给自己台阶下,“那我走了。阿七,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他伸手指了一下另一端站着的那群侍卫,对段琛说道,“这些人我留一半给你,你带着他们去南疆吧。”
    有人保护是件好事。但真的就是保护了吗?是保护为什么沈黄桑你的眼睛一直在往崔粲然身上瞟呢?段琛懒得揭穿沈明旸那点儿小心思,只是闭了闭眼,算是答应了。沈明旸见他答应,居然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对他恳切地说道,“阿七,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的。你等着,我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回宫!”说完再也不像之前那样依依不舍,而是一副生怕段琛再说出什么让他伤心的话来的样子,赶紧带着那群人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这山谷地势复杂,要是换了崔粲然和段琛,还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呢,但沈明旸带侍卫找进来的时候就做了记号,他们这一趟出去并不算困难。沈明旸此行本就隐秘,更加不能让段珙知道,所以虽然和崔粲然他们前后脚地出谷,但却要快上许多。等到崔粲然他们出去的时候,沈明旸影子都不见了。
    他们是头天晚上掉下来的,回到之前段珙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时,果然不出崔粲然所料,那边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眼看着天色渐晚,他们一队人马就打算在原地留宿一晚,明天早上再启程去追段珙。
    不得不说啊,有了侍卫就是好,什么都有人代劳了——不过这仅仅只针对段琛而言。至于崔粲然,那群侍卫像是没有看到她一样,目不斜视地把水和饭递到段琛手中,然后又退了回去——完全不打算给崔粲然拿!
    崔粲然在他背后干瞪眼,可人家根本不把她放在眼中。没办法,眼神的杀伤力太小,崔粲然只能叹一声“虎落平阳被犬欺”,然后起身自己去河边打水过来。
    河水清凌,月光下段琛的容颜影影绰绰,看得并不真切。不知为何,崔粲然又突然想到今天白天时他跟沈明旸的对话,忍不住弯唇一笑。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段琛内心还藏着这样一个人呢?
    “没想到你能看着我的脸都笑出来。我的脸果真让你这么满意吗?”身后传来段琛凉凉的声音,崔粲然赶紧转过头去瞪了他一眼,不甘示弱地反驳道,“你这王婆卖瓜的性子,可真是得了梅若华的真传。”
    说谁不好说梅若华?她不是最讨厌梅若华吗?段琛不置可否地眨了眨眼睛,走到崔粲然身边的草地上就地坐了下来。他一坐下,就跟踩了崔粲然的尾巴一样,让她立刻叫了起来,“起来起来,赶紧起来!”
    “怎么了?”段琛就不懂了,他不过是随地这么一坐,崔粲然这么激动干什么?
    “怎么了?哈。”崔粲然冷笑了一声,说道,“你这个人,有没有一点儿身为女人的自觉?你现在葵水才刚刚走,这草上到处都是露水,一坐湿气凉气就进到你体内了,到时候生病了怎么办?”她朝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续道,“你的身体,我可以是跟你保管得好好的,你不至于这么不爱惜我的身体吧?”
    段琛懒得理她。往日里这个身体里面的灵魂是她的时候,总没见她这么讲究。分明就是现在用的人不是她,她就可劲儿麻烦自己。段琛没好气地答道,“那你要我怎么办?”
    崔粲然四处打量了一下,终于将目光落到了她现在披着的这件外套上面,连犹豫都没有一下,她就把衣服脱下来递给段琛,“喏,把它垫在地上吧。”说完又有些不甘心地补充道,“算我委屈点儿,吃点儿亏好了。”
    听到她这么不要脸的话,段琛立刻炸毛了,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崔粲然,眼睛里满是不可置信,“你吃亏?你搞清楚诶,你现在用的身体是我的!等下着凉了,损害的也是我的身体好吧?”
    崔粲然在黑暗中朝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生怕段琛看不到一般,跟他说道,“你一个大男人这么计较行不行啊?”
    段琛更不干了,“是你刚才说我是女人的!”
    “诶,好了好了。”崔粲然自知理亏,赶紧转移话题,“就算生病了,痛苦的也是我好吧,再说了,一个风寒,有什么大不了的。”
    眼见段琛又要说话,崔粲然赶紧伸出手来制止他,“行了,你不要说了。不许你说了。”
    段琛见她这么不讲道理,直接气笑了。他嗤笑了一声,说道,“好了,不说这件事情了,我们换一件。”他刚才才突然想起,他出来找崔粲然的直接原因,“你知道姚瑶吧?”
    “姚瑶?”崔粲然回忆了一下,没有发现记忆中有这么个人,她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她,“怎么了?”
    怎么了?哼!段琛不动声色地对她一笑,说道,“姚瑶,工部侍郎的二女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她的亲姐姐就是你六嫂,现在的威武候夫人姚莹。”
    哦。姚瑶是姚莹的亲妹妹?可,这关她什么事?她当年何等尊贵,怎么会记得一个小官的女儿?就算那是她嫂子的妹妹,她也不需要知道啊。况且,她还在的时候,姚瑶应该还小吧。
    段琛见崔粲然神色不似作伪,冷笑一声,对她说道,“那你可知道有人跟你打探我的消息?”
    崔粲然忽然明白过来了:敢情这姚瑶,就是那天晚上拿了包金子过来找她的那个宫女模样的人啊!
    她想到和段琛刚换身体的那天早上,对她殷情备至的粉衣少女,忽然觉得……嗯,她现在后槽牙有点儿疼。
    姚瑶那副样子,别说段琛了,就是她看到了都觉得热情太过。想来段琛这些年也没少受姚瑶的骚扰,对她也是烦不胜烦。只是,这姑娘非但没有退却半步,反而把脑筋打到了段琛身边的人身上。
    只听段琛又冷笑道,“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你都敢收她的钱?崔粲然,你真的卖得一手好人啊!”
    她自知理亏,冲段琛“嘿嘿”两声,说道,“你也要体谅一下我嘛,我当时刚刚重生到涟漪身上,什么都不知道,只能兵来将挡了。再说了,你当时伤了脑袋,手上又没有钱,人家把钱直接送到我手上,我不能不收啊。”她顿了顿,又厚着脸皮说道,“这样说来的话,其实姚瑶还算是帮了你一个大忙呢。”
    “谢谢你们了!”段琛冲崔粲然翻了个白眼儿,他这辈子长这么大就没有见过这么脸厚的女人。难道她把自己卖了一回,他果真还要谢谢她吗?
    段琛再一次觉得,那么多人恨崔粲然,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谁知道,她还不满意!崔粲然用手肘撞了撞段琛,“你那什么语气?”
    呵呵。段琛连白眼儿都懒得翻,“谢谢你的语气啊。”
    崔粲然立刻顺着杆子往上爬,“其实你也不用谢我的。应该是我谢你才对。”她转头看向段琛,一双眼睛在月光下晶晶亮亮,好似此刻他们身后的小河,“今天谢谢你帮我跟沈明旸说那些话。”像是触动了她的伤心事一般,崔粲然转过头来轻轻叹了一口气,“要是换成我自己,是怎么都不会跟他讲那些的。”
    “我总是被他压得死死的。嫁给沈明旸之前,崔粲然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从来就没有我得不到的。可是嫁给他之后,我连嘴馋的时候要吃个惠州蜜饯都要被他拿来训一遍。”崔粲然抬起头,看向繁星点点的夜空,淡淡地笑了笑,“我那个时候觉得沈明旸,真是上天派给我的克星。”
    “和其他人比起来,他对我算不上好。连我自己都清楚,沈明旸会娶我,是因为我爹我哥哥们,更是因为我头顶上惯着的这个姓。但我不在乎,因为我也知道,如果沈明旸不是皇子,不是胸有大志,我也不会嫁给他。”她顿了顿,又说道,“我……受不了他对我的轻视。沈明旸打心眼儿里看不起我,觉得我是个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仗着自己爹是崔安然就胡作非为的大小姐,觉得我浅薄无知得就跟他父皇后宫里的所有女人一样。哈。”她嘲讽地笑了笑,续道,“我就不明白这些男人是怎么想的,真要让他娶了梅若华回去,像梅若华那样的女人,什么都不会,料理庶务她觉得是埋没了她,那到时候沈明旸又该怎么办呢?”
    “我有的时候真的很想知道,沈明旸如果当初娶了梅若华会是什么样的一副情景。梅若华只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修理起其他女人来毫不手软。我真想让沈明旸看看啊,看看他心中好比白雪一般纯洁,好比梅花一般高远的梅若华,实际上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顿了顿,“哦”了一声,像是恍然大悟一般,又说道,“我倒忘了。沈明旸那么喜欢梅若华,肯定不会让她面对这些的,他怕脏了她的眼~他肯定会在梅若华嫁给他之前,把他的那些侍妾全都处置了。”
    她偏头过来对段琛一笑,笑容凄凉不胜,“你看,他对我,和对梅若华,差别就是这么大。”崔粲然长叹一声,“我不是不知道在他心里始终有个梅若华,不是不知道他其实对我算不得好,尤其是才开始那几年。但我就是想要把他从梅若华手里抢过来。不是有多爱他,爱,肯定是有的,但不是全部,甚至不是主要的。最主要的,还是我想较个劲儿。我崔粲然这一生,想要什么有什么,可就是栽在了沈明旸手中。明明嫁给他了,却硬是有种求而不得的感觉。我什么都比梅若华好,梅若华在我面前,不过一个孤芳自赏顾影自怜的小丑罢了,但我崔粲然要是连个这样的女人都对付不了,那岂不是可笑?”
    段琛听得烦闷,她和沈明旸那些旧事,他再熟悉不过了。那些旧事,每一桩每一件都在提醒他,他曾经的无用和那个男人的强大。他真的不想再一次从崔粲然口中听到她对沈明旸眷恋。
    段琛正要开口打断她,崔粲然却对他森魅一笑,半黑半明之中,好似鬼魅一般,“你以为我现在就赢了吗?不,我还是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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