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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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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是薛向心念电转,这一沉吟也耗去良久,几次老王要出声吱应,都被安老爷子拿眼止住。
    忽地,火盆迸出一丝蓝艳的火花。嘶嘶声和明灭的炭火把薛向从沉思中拉了出来,“老爷子,我……..”
    此前,他不知何事,弄不明白薛安远为何要让自己登门言谢,还和安老爷子斗趣。而此刻,已然明了前因后果,心中满是感激,想道个“谢”字,却仍旧说不出口。
    老爷子虚抚着光秃秃的下巴,摆摆手:“行啦,别跟老子来这套儿,麻溜儿的滚蛋。我老头子可是真困了呢。”
    薛向也不再嬉笑插科,这会儿,他是真要好好消化下这个惊人的喜讯,起身,冲老爷子鞠个躬,大步出门去也。
    看着薛向高大的背影消失在竹林深处,一直沉默的老王忽然开口了:“首长,您会上推荐了薛司令,那咱们下面的人怎么办,不说别人,就是在江同志也眼睁睁地巴望着这一仗呢。”
    “巴望什么,仗岂是那么好打的,我承认这次推荐薛安远,有薛小子的因素,可我岂是因私废公之人。一来,薛安远年富力强,当年也是一员中野有名的虎将,别看咱们这次收拾南蛮子是狮子斗兔,可一个不好,这兔子的硬骨头能嘣掉狮子的大牙,不选个能啃硬骨头的能行?二来,薛安远十月初上报军委的《军事革新报告》我也看了,其中的山地作战简直就是为这次南征量身而做的,实实在在是份意义重大的报告,用这样一个有勇有谋之人,于公于私,我老头子都不亏心。”老爷子盯着盆中榄壳炭烧出的幽蓝焰火,语气极淡。
    老王瞅见老爷子茶杯空了,上手取过水壶给兑满:“首长,您说的是有道理,可我总觉得您这次的提名,有些亏欠在江同志他们。”
    老爷子一挑花眉:“亏什么?我提名他们,他们够格儿上那个位子么?”
    老王语塞,安老爷子笑道:“你呀,终究是目光太浅,你再想想,几员小将换一员大帅,是亏是赚?”
    老王盯着老爷子意味深长的笑容,再看看门口那已经消逝的背影,也笑了。
    ……………………………
    办公室外,飞飞扬扬下着大雪,办公室内,薛向用搪瓷脸盆,拣了几块木炭,倒也烧得室内暖烘烘地,当然,以他的体质自然不畏惧这点风寒,可是长时间坐枯坐案前,埋笔急书,终究有些不得劲儿。
    此刻已是下午五点,快到了下班的时候,因着一年一度的新春佳节将至,薛向正在做节前的工作计划。正写到入神处,哇哇哇,门外传来了欢呼声,又听片刻,薛向便知声音是从左侧不远处的团委办公室传来的,接着便见十多个人,三三两两拎着一个胖大的白色编织袋,从窗前经过。
    路过时,个个趾高气扬,春风满面,竟是瞧也不瞧窗下的薛大书记。更有三五妇女嘴里碎碎念着,谁多分了桶油,谁拿的猪腿最肥…….零零碎碎,却让薛向听出了大概,这团委办公室竟是在分福利啊。
    要说团委下辖四个直属机构,就属这团委办公室是热衙门,人数也最少,且团委的刘高是第一副书记掌管着财政大权。是以,平日里,这帮团委办公室的科员们见着别的科室的同志,无不是脑袋高抬几分,说话的嗓门也大上几分。这不,团委办公室分福利,薛向分管的宣传部压根儿就没听见动静儿。
    果然,这厢薛向正纳着闷儿,宣传部副主任李立鬼头鬼脑的溜了进来。
    李立今年四十有一,在团委这个冷衙门呆了整整十年,本来就是过一天混一天,万事不惹,不争权,不夺利,老老实实地混着。哪知道就因为那日薛书记发话让挪桌子开会,他脚快一步,手迅三分,结果一个分管财务和审核文件的超级大权就砸到了头上,结结实实把张锦松给架了个空。
    要说这人往往在没权没位的时候,还能安之若素,泰然处之,可一旦权柄加身,多半是在回不到原本的心境,非狂热起来不可,李立正是此类之属。自打被薛向安排了分管宣传部的日常工作后,李立几乎是白天干,晚上干,在单位干,回家还是干,更是对薛向早请示,晚汇报,整个人一天到晚,兴奋得眼珠子发红,就连头发都是竖着地。
    这李立鬼祟地溜进门后,急着道:“书记,这回恐怕麻烦了,团办、组织部、评检部都发了过年份儿,就咱们宣传部还空着啊,方才我走到门边,就听见曹小宝和王大军他们在里面鼓噪说什么别人都有,就咱们没有,话里话外,埋怨书记您…….”
    话至此处,李立不往下说了,而是小心地瞅一眼,看看这个一言能令己兴、同样一言能让己衰的薛书记是否生气了。
    薛向笑笑,接李立话道:“是不是埋怨我这个副书记熊,没能耐?”
    李立连忙摆手,急道:“书记,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哪里知道您的辛苦,也不想想,您来团委才多久,这部里的烂摊子由来已久,怎么能把责任推给您。今儿个没外人,书记您又对我老李有再造之恩,有些不该说的话,我也就放胆说了,您若是听不进耳,就当我说胡话。”
    见李立如此表态,薛向来了兴趣,想听听这团委的老人有什么料要爆。
    李立先把开着的窗子关上,压低声道:“书记,我觉得今天的这个事儿有古怪,咱们系团委年年都或多或少,到年关时,都会有些过年份儿发下,可哪年都没少了咱们宣传部。要说今年是因为咱们宣传部效益差,所以不发,可往年不也是这般不死不活么,怎么偏偏今年要搞区别对待?我看一定是刘高书记想跟您别苗头,我可是连续几次见着张锦松下班不回家,老早就等着刘高书记一块儿走,说不定就是这小子撺掇的。”
    听李立这么一分解,薛向心中虽然明亮不少,可到底有丝阴影,他不相信那个永远面无表情的刘副书记会使出这种拙劣的手段和自己较劲儿,毕竟斧凿的痕迹太重,四个大部,三个都发,偏偏不给宣传部发,这简直是小孩子斗气的手段。
    薛向略一沉吟,问道:“老李,你出去打听打听,看另外三个办公室是不是都发的同一样物事儿?”
    李立微微一愕,立道:“书记,我早打听清楚呢,团办发的是一桶二斤装的菜油和一个猪蹄,组织部发的是一袋五十斤装的大米,评检部一人分了五斤五花肉,怎么,书记您看出了什么?”
    问完,李立就后悔了,暗骂自己多嘴,领导就算看出什么了,有义务告诉自己么。
    第四十七章团委之暗箭(求推荐)
    薛向不以为意,却不答李立的问题,继续问道:“部里的那个出版社,这几个月是怎么维持的?”
    自上次匆匆散会后,薛向一直垫着上次曹小宝喊着出版社快撑不下去的事儿,可这几个月,他东忙西跑,倒是把这事儿给淡忘了,现在遇事,心中忽然起了警兆,便问了出来。
    李立不明白薛向的思维怎么跳得这么快,两边不搭界的事儿,怎么忽然就扯上了。尽管心中嘀咕,嘴上却是不慢:“是这样的,那霜降那天,张锦松忽然到团委办公室把经费领回来了。对了,那次的经费好像特别多,差不多七八百,一直到现在,部里都还没花完,还有近百块呢。”
    得了这个消息,薛向心中的两根线算是搭上了,大体猜到了来龙去脉,却是不便和李立演说。
    当下,薛向摆摆手,笑道:“老李,你马上去办公室下个通知,就说咱们的过年份儿等学生离校的那天发,正好大家放假,把东西搬回去,欢欢喜喜过个大年。”
    李立道:“书记,还有三天就放寒假了,时间是不是太紧了点儿,实在不行,今年咱们宣传部就不发了,看看他们一个个工作都干成啥样了,还好意思要过年份儿?量他们也没话说。”
    薛向面色一整:“按我的话去办!”
    霎时,李立额头淌下汗来,知道自己方才马屁拍到了马腿上。一叠声地应是,失魂落魄地出门去也。
    薛向作色,倒不是嫌李立烦人,而是在他心中,领导和下属之间该有一条线,而李立方才就踩线了。薛向心中存着这根线,倒不是他崖岸自高,而是他体悟出来的道理,那就是人与人,尤其是上官与下官之间。应该存着这条线。因为有时候,上官和下官之间,就颇似男女相恋一般,上官为男下官为女,若是不存着这条线,那一准儿会出现下官“远之则怨,近之则不逊”的毛病。
    方才,李立就是太近乎了。说了越出分寸的话还不觉。慢说薛向和他还未处到那份上,就是到那个份儿上,下属也应当时刻谨守本分,不然就是让领导难做。
    按李立自作主张的想法,对外宣称,宣传部之所以没有奖励。是因为工作没做好。听起来,是个极好的法子,实际上愚蠢透顶。部里职工又不是三岁孩子,能这么容易就糊弄住了?难道人家不会反问,往年都这样干。怎么能拿福利呢?怎么别的部门的工作成绩也没见好到哪儿去,怎么人家还是一如继往地发福利呢?对比来对比去,比出的唯一结果就是你薛向不行,没能力,没实力。
    薛向前世就是机关的老板凳,他深知在机关干。做领导可不仅仅是靠职位赋予的权力以及工作能力,就能获得下属的认可和服从,最最重要的是为所在的小团体争得荣誉和福利。最最要不得的就是眼下这种情况——别人都得了,独独自己领导的部门未得,绝对是对领导威望的毁灭性打击。
    若是在这件事儿上出了篓子,这无能的帽子算是彻底戴上了,以后就算他薛某人拍翻桌子,恐怕也只会被别人作了鼓乐争鸣。别想使唤动一人。
    待李立去后,薛向再不迟疑,关上门,大步朝走廊的最西端行去,刘高的办公室就在那处。
    却说刘高的办公室孤悬在整个三楼的最西端一处凸起,背山背水不向阳,地理位置相当差劲儿。起先,薛向还纳闷儿以刘高在系团委的声势怎么会选这么个地界儿,还是后来李立为了表示和他薛大书记掏心掏肺,嘀嘀咕咕说出了原因。
    说是,原来刘书记的办公室在三层正中间,那办公室论装饰和位置在系团委是数一数二的,可是不知怎么回事儿,刘高书记突然要求把办公室换到那最角落的杂货仓里,还扬言要把自己的办公室让出来给那些老同志、表现突出的同志。起先,大伙儿还真被他唬住了,以为他真是高风亮节。可是没过俩月,忽然发现刘书记新换的办公室外的栏杆上多了三盆秋海棠,且那那三盆海棠摆放极有特点,成正三角形。
    当然,当时谁也没往别地儿想,直到有一天,做清洁的李阿姨,不小心挪动了那花盆,从来就是冷冰冰的刘高书记忽然发了雷霆怒火,听传闻当时刘书记还骂出了脏话,后来,李阿姨就被辞退了,自此之后,大家伙儿才知道那三盆海棠有些门道,恐怕和风水之类的有关,不过大家都憋在肚里,谁也不敢说破。
    薛向转过一侧墙壁,便瞅见吊在一端的那间小房,因为房小,房门自然极窄,淡黄的房门上斑斑驳驳,在号牌处隐隐露出三颗褐色心形,那三颗心似乎正对着阳台栏杆的三盆花。
    要说这三盆秋海棠还真成正三角形摆放,只不过眼下时入深冬,盆栽里已经枝叶凋零,哪里还有夏秋之季的妩媚风姿。
    薛向到得门前,抬手轻敲,屋内一阵骚动,接着,门便打开了,一见开门之人,薛向颇为惊讶,竟是张锦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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