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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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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法蓉说:“祖爷平日里没提过接班人的事,如果他不在了,堂口里几个坝头中跟祖爷时间最长的是大坝头和二坝头,可大坝头有勇无谋,二坝头生性急躁,自沾刚当上四坝头,根基太浅,五坝头年老体衰,唯有三坝头风度翩翩,知书达理,但不知其他坝头服不服……不过还有一个更好的办法……”
    江飞燕问:“什么办法?”
    黄法蓉诡秘地一笑,说:“‘木子莲’势力再大,也是隶属‘江相派’,祖爷如果不在了,干娘就是长辈,平日里‘木子莲’的兄弟们对干娘印象不错,连祖爷都尊称您一声燕姐,干娘可以……”
    江飞燕一动不动地盯着黄法蓉:“可以怎样?”
    “干娘可以施拉拢之法,将各个坝头逐一击破。大坝头好酒好赌,干娘只管给他银子让他去赌去喝就是;二坝头好色,干娘可在妓院点几个姑娘,让他玩个够;自沾那边我去做工作,况且您是他的岳母,他不会太反对;五坝头梁老头身受枪伤,自顾无暇,更不是兴风作浪之人;唯有三坝头,此人或许会有反弹,但如果其他坝头都跟了干娘,干娘再许他更大利益,他是个聪明人,也会就范……事成之后,‘木子莲’和‘越海棠’合二为一,干娘可在这边设一分舵,女儿可以帮您打理。这样不仅延续了江相派‘木子莲’一支的香火,而且‘越海棠’的势力也壮大了,以后四大堂口再开大堂会,干娘的说话分量也就更重了!”
    江飞燕死死地盯着自己这位干女儿,觉得她太聪明了,聪明得让人害怕。良久,才说了一句:“一派胡言!”
    黄法蓉一愣:“怎么了,干娘?女儿哪点说错了吗?”
    江飞燕说:“如今祖爷生死未卜,你再敢胡言,家法伺候!”
    可是时间一天天过去,能找的关系都找了,官方、特务、黑道,曾敬武和江飞燕发动了所有的人脉资源,祖爷还是杳无音信。
    第六章 日本人的易学研究
    死而复生的“田二嫂”
    十一月,伪满洲国大雪纷飞。
    日军奉天军管区007宫教所,祖爷正在关押的牢房盘膝而坐。
    突然,铁门打开,一个日本女军官走了进来,站在祖爷跟前,用流利的中国话问:“祖爷,想好没?合作,还是不合作?”
    祖爷看了看她,微微一笑:“合作。”
    “嗯。”那女军官面露笑容,“中国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祖爷能看透时局,这就是进步。”
    原来,那天祖爷被巡捕房的人带走,到了法租界巡捕房验明身份后,就被人押着朝吴淞的日占区走去。
    祖爷心里微微一颤,这下可坏了,法国人和日本人串通一气,吾命休矣!
    路上,祖爷心里翻江倒海,回想十多年的江相岁月,东奔西走,亡命江湖,图的是个什么?我死之后,堂口怎么办?兄弟们怎么办?忽而又想起自己死去的亲人,亲人早登黄泉路,留我一人孤苦伶仃,我此生为何而来啊!又想起了黄法蓉那日酒后所吐之言,“法蓉命苦,背井离乡,南思燕娘,北思亲母,举目无亲,孤苦伶仃……”,黄法蓉至少还有亲娘可思,自己却是真正的孤苦伶仃!想到这,祖爷心中一阵凄凉!
    出乎意料的是到了日本军营后,日本人并没有急于将祖爷处决,而是把他塞进一辆重卡。一周的昼夜颠簸后,祖爷再次走出车门时,已身在茫茫的大东北。
    随后,祖爷被带进奉天军管所。
    “祖爷,别来无恙啊?”刚到军管所,一个女军官就提审祖爷。
    祖爷一看,觉得这个女的好面熟,好像在哪儿见过,仔细回想,“噢!原来是她!”
    “你不是已经……”祖爷不觉脱口而问。
    “死了,对不对?”那女人一笑,“这就是你们中国人败给我们日本人的地方了,你们的叛徒太多了,凡事只要肯花钱,都能办到。”
    祖爷呵呵一笑,说道:“田二嫂果真神通广大。”
    此女正是两年前在广州“开枪自尽”的西田美子。
    “请叫我西田。”西田美子冷笑一声,“你们中国已经病入膏肓了,密查组清查我们的前一天,我们接到了来自国民党内部线人密报。那个所谓开枪自杀的日本女特务,其实是你们中国人,是一个福建的女共产党,被国民党抓到后,做了替死鬼,而且根本不是自杀,是密查组做的假象。就在你们举国欢庆端掉日本特务老窝之际,我们已经在珠海另起炉灶了。当一个国家的公职人员为了钱可以出卖国家时,这个国家已经完了。这两年,我们之所以没动祖爷,就是想顺藤摸瓜,找到王亚樵,可王亚樵确实厉害,行踪诡秘,消息灵通,好几次都让我们扑空。还有那个‘精武会’的曾敬武,也在我们的视线内,他以为自己很聪明,他错了,如果不是我们故意泄露暗杀名单,就凭那几个流氓地痞能拿到我们的军方情报?你们中国人啊,大多可分为两类,一类是只顾自己利益、为了钱可以出卖一切的叛徒;一类就是曾敬武之流,就知道打啊杀的。他有没有想过,杀一两个日本人就能改变大局吗?匹夫之勇!匹夫之勇!”
    一席话说得祖爷黯然神伤,泱泱大国被弹丸倭寇玩弄于股掌之间,此情此景,如之奈何?
    思忖片刻,祖爷突然问:“既然这次要杀我,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却要将我诱骗至法租界?”
    西田美子一笑:“祖爷生性聪明,处处设防,我们可不想直接冲进‘木子莲’,明目张胆地跟你那上百号兄弟火并,那是傻子干的事。‘九一八’之后,我们占领整个东北,1932年,我们又进攻上海,去年开春以来,我们又不断剿灭东北的抗日义勇军。就在我们连续作战、急需休养之际,法国人乘虚而入,以越南为跳板,把南海的九座岛屿都占领了,这些岛屿面积不大,可战略位置极其重要,谁占领了这些岛屿,谁就扼守住了马六甲海峡,从而就掌控了太平洋和印度洋的航运水道……”
    这件事祖爷知道,1933年春法国人出兵南海,占领了南威岛、太平岛、安波沙洲、北子岛、南子岛、南钥岛、中业岛、鸿庥岛、红草峙岛共九个岛屿,国民政府外交部强烈抗议,这就是震惊中外的“九小岛事件”。
    “1911年以来,大日本帝国国民已开始在这些岛上勘察作业,法国人登陆后,将我们的人驱赶出岛,我们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天皇陛下紧急召见法国领事,他们开出了几个条件。其中之一就是,在法租界内日本侨民可以自由出入,日本侨民除与法国人发生冲突外,均享受司法豁免权。我们这次行动安排在法租界,第一是为了减轻祖爷的防御心理,第二是想看看法国佬是否会践行承诺……”
    祖爷点点头,不禁感叹日本人的刁钻奸诈。“既然已经将我引出,何不多派些人,一举将我杀死多好?”
    “哈哈!”西田美子大笑,“祖爷真以为那些杀手是日本人啊?我们怎么会派自己的人去送死?我们日本人的命可值钱。我们花钱雇了几个上海黑帮的亡命徒,给他们制作了几张日本侨民证揣在口袋里,这样他们死在法租界,法国人才会赔偿我们。如果真想杀你,岂能让你逃脱?”
    “不杀我,那你们想怎样?”祖爷不解。
    “祖爷少安毋躁。祖爷这次失踪了,曾敬武必然急着将消息告知王亚樵,我们可以顺藤摸瓜,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我们需要祖爷……”
    “需要我?”
    “梅玄子是个聪明人,我们那天安排他与你见面,就是想让他和你谈合作的事。”
    “原来是你们背后指使?谈合作?”
    “对。如果不是曾敬武来得这么快,梅玄子会把话说完。现在,也只好我替梅玄子把他剩下的话讲完。中国和日本,文化同宗同源,你们的祖先创造的优秀理论和学说,陆续传到我们国家,包括易经和玄学五术。除你们自己外,日本是将中华文化传承得最好的国家。如今西方宗教伴随列强蜂拥而入,中华传统教学惨遭冲击。你们中国人自己不能维护文化阵地,一脉相承的我们可不能坐视不管。鸦片战争不光惊醒了你们,更惊醒了我们,同为东方落后国家,我们也害怕,于是我们搞了明治维新。甲午一战,证明我们成功了。十九世纪以来,列强纷至沓来,欧美人可以占领你们,我们为什么不可以?至少日本帝国统治下的中国,还保留我们同宗同祖的文化!这就是我们和欧美列强的区别。
    “现在中国领土上盘踞着各种势力,这种平静的态势是暂时的,早晚会被打破。祖爷想想,中国是全盘西化好,还是被大日本帝国统治好?从文化角度讲,我们这不是侵略,是帮你们。”
    祖爷低头不语,慢慢梳理着西田美子的话。
    现代“扎飞术”
    “我们日本有一位易学大师高岛先生,不知祖爷是否有所耳闻?”西田美子突然发问。
    祖爷说:“嗯,久闻大名。”
    “高岛先生早在明治维新初期就给天皇进谏,说中日之间必有两次大战,日美之间也有一次大战,让天皇陛下早作准备。甲午战争已经应验了一次,接下来,哼哼……”说到这儿,西田美子停下了。
    高岛这个人,祖爷多有关注,也研读过他的书。此人是易学天才,代表作是《高岛易断》,清末王治本先生将此书译成中文,国内人士才开始接触此书。高岛通过易占之法,准确预测世界格局,并将自己的建议上书日本天皇。日本天皇将高岛视为国宝,每有战事,必详加询问。
    西田美子说:“现在摆在祖爷面前两条路:要么跟我们合作;要么,我们将祖爷杀死。”
    祖爷微微一笑:“怎么个合作法?”
    西田美子说:“中国现在有上千个‘会道门’,祖爷要做的就是在我们的帮助下,将这些人统一起来,统一在大日本帝国的宫教之下。我们不妨碍各个会道门的日常活动,但有两点:第一,每月你们要抽一部分钱交给我们,作为我们的指导经费;第二,在日常的宣扬中,你们要逐渐给中国老百姓灌输中日友好、同宗同族的信念,更要高调宣扬高岛先生的理论和学说。”
    祖爷听后,恍然大悟,数月以来的郁结全部打开!梅玄子敢于大造声势,是受到了日本人的支持;左咏禅所说的背后大人物也是指日本人;又想起“天圣道”最近的口号:“乾坤有大难,末世已当头,福从东方来,满心救众生。”这“东方”不就是指日本人吗?看来日本又要有大动作了。想到这儿,祖爷说:“如果我没猜错,梅玄子和左咏禅早已归顺你们了。”
    西田美子说:“天圣道、梅花会、山东郑大仙、福建若兰师太、中原五虎,都已投靠大日本帝国,有我们的技术支持,他们的法术才会空前提高,银元才会大把大把地赚。”
    祖爷说:“那张继尧也是被你们杀死的?”
    西田美子说:“确切地说,是被你们中国人自己杀死的,张继尧像祖爷一样,是条汉子,可他的徒弟左咏禅却被我们收买了,羽化成仙的局就是左咏禅怂恿张继尧做的。张继尧进去后,左咏禅封锁了通道,张继尧被活活烤死了。还是祖爷厉害,打造的队伍如同钢板,油盐不进。但还是出了叛徒,你的四坝头将乌发棺材的禁忌告诉了梅玄子,这正是我们想要的,直接拉拢你肯定不行,如果把你名声搞臭,那就好办了。不过祖爷果然厉害,竟然破了我们的小鬼将。”
    祖爷心情越发沉重了。全国“会道门”还在窝里斗,日本人却已手握大局了。可怜的张继尧,英明一世,最后死在徒弟手上。人心散了,国将不国!
    西田美子见祖爷不说话,便说:“祖爷随我来。”
    祖爷一愣,问:“去哪里?”
    “随我来便是。”
    两人转身走出牢房,南行40米,到了类似一个大厂房的地方,进门处挂一牌子,上写:“宫教所技术处”。
    “祖爷请进。”
    祖爷迈步进屋,里面好生宽敞,中间一个过道,两面是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些瓶瓶罐罐,有点像张自沾做道具的实验室,好多人都在紧张地忙碌着。
    西田美子说:“‘会道门’做法事,一定要唬住老百姓才行,你们那些土生土长的装神弄鬼术已经落伍了,且看大日本随军巫师的各种技术。”
    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类似手套的东西,说:“军用焊接喷枪,改良后可藏于袖中,可做‘天剑斩’之局,神仙挥剑,山崩石裂。”说着,将“手套”戴上,启动开关,朝一块钢板劈去,掌锋过处,钢板断为两截。
    祖爷暗暗点头。
    西田美子摘下手套,又从旁边的桌子上拿起一瓶药水,略带得意地说:“美洲香蕉水,馨香无比,经冰冻技术处理,可做‘仙人踏步’之局,祖爷请看……”说着,将药水滴在一块玻璃板上,随后抓起一把类似面粉的粉末,洒在药水上面,很快,粉末表面就出现了一朵朵类似狐狸脚印的印记。
    “祖爷再看这里……”西田美子往里走了几步,来到一个小开间,将一个类似放映机的东西打开,而后又将窗子打开,手一指窗外,“祖爷,你注意看天边那片云……”
    祖爷顺指望去,西天处正有一片厚厚的云朵。西田美子将一张幻灯片似的东西插入机器,光束射出,云朵上马上出现了上帝的模样。
    “军用强光机,可造‘上帝再现’之局。战场上两军对垒,如果将对方的信仰之神呈现在天,你想会出现什么结果?如果换上中国人的太上老君或者玉皇大帝,祖爷岂不是可将神仙招来?梅玄子江边点鬼灯,就是我们提供的技术。否则,就凭他那点本事,能掀起这么大风浪?”
    祖爷沉思不语,他的心已凉到极点。
    “祖爷能破小鬼将,大鬼将恐怕就难以破解了吧?祖爷随我来。”说着,从开间出来,拐了一个弯,将祖爷引向地下室。
    走了十几米,祖爷一看,下面如同地狱一般,两排大铁笼子,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人,这些人面无血色,目光呆滞,见有人来,都兴奋起来,咧着嘴,伸着手,嗷嗷大叫。西田美子顺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生猪肉,扔了进去,那人野兽一般扑在肉上,大嚼起来。
    祖爷看得背后直冒冷气。
    “这些人……”
    “这不是人,是鬼。这些都是东北抗日义勇军的头头,生性极猛,正好用来炼就大鬼将。”
    祖爷听后,心如刀绞,恨不得把面前这个女人撕碎。
    西田美子看了看祖爷,说:“祖爷一定对我恨之入骨吧。要怪就怪你们国家无力保护你们。我说过了,祖爷面前两条路——要么合作;要么死。祖爷有多种死法——可以砍头;可以活埋;也可以做成大鬼将……”
    “哈哈哈哈!”祖爷突然放声大笑,“1918年,我已经死过一回了,我是个骗子,做尽坏事,死不足惜!”
    西田美子哼哼一笑,说:“祖爷是个聪明人,我们之所以让祖爷活到今天,就是觉得祖爷是可塑之才。梅玄子色厉内荏,左咏禅不忠不义,江南的地盘,我们最后还是准备让祖爷来统领,祖爷不要不识抬举。另外……”
    说到这,西田美子迟疑了一下。
    “另外……祖爷相貌出众,一表人才,两年前我和祖爷南粤见了一面,至今无法忘怀。你若能为大日本帝国建功立勋,则军方可以为祖爷提供日本公民身份,届时你就是日本公民了。他日战争结束后,我们可以一同飞回日本,祖爷若不嫌弃……”说着,西田美子把纤手搭在了祖爷的肩上。
    祖爷慢慢将她的手推开,说:“请容我思考一下。”
    “咯咯。”西田美子一笑,“是死在你这肮脏的国土上,还是去日本安度下半生,祖爷自己揣度。”
    夜里,祖爷一个人端坐牢房。所有的一切在脑海中不断翻腾,这个肮脏的国度,这个无能的政府,这群愚昧的百姓……父母死于国民之手,弟妹死于国民之手……军阀混战,不思民生,举国上下,看不到一丝希望……
    不是,绝对不是!还有爱国者,还有抗争者!
    汉奸不能做!只有一死,以谢国人!
    牢门打开了。
    “祖爷,想好没?合作,还是不合作?”
    “合作。”
    祖爷的心机
    祖爷从西田美子手里接过“宫教令牌”,以天皇储教的新身份回到江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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