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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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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伯尘能和这样的人物战成平手,司马槿却没有流露出太多的喜悦,字里行间透着担忧。对于即将发生的大事,司马槿说得语焉不详,并没劝阻安伯尘,只说让他小心一个人。
    “胤朝国师之子,比彭三公子还要厉害……怎么才回大匡,就老碰上这样难缠的对手。”
    安伯尘低语着,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目光落向街角,笑着招了招手。
    街角那个一身白袍的温文公子也朝安伯尘颔首而笑,两人就仿佛相识多年的老朋友,无言而默契。
    走在人头攒动的街上,不时有魏人好奇的看向彭三公子,他却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大妖行市井,悠然自得。
    “你倒是有胆识,竟然还提早一天来。”
    自顾自的斟满酒,彭三公子端详起安伯尘,脸上露出笑意:“别僵着脸低着头了,放心,不打架时我懒得用无常眼。”
    “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喜欢尘世。”
    安伯尘淡淡一笑道。
    “可不是。这里的百姓比九渊洲要有趣许多,神仙妖魔只在他们的传说中,又敬畏又喜欢,可当真正见到了,却只想着夹着尾巴逃走。”
    彭三公子玩味的一笑,随后伸手指向人群:“你看他们,一个个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在我截朝治下,不用交纳赋税,不用担心横行霸道的官宦,丰衣足食,安居乐业,过着比以前安乐幸福无数倍的生活。你们这些人,若真是为了他们考虑,又为何天天闹着造反?依我看,你们还不是因为一己私欲,建立自己的王朝,好让百姓继续为牛马。”
    “在凡人的王朝里纵然有苛捐杂税,有贪官污吏,有着各种不平,可也正因如此,百姓们才会懂得如何为自己争取想要的一切,学会反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双眼被蒙蔽,信仰你们反而忘了自己本身,被剥夺了元寿和希望,却不自知。”
    安伯尘平静的说着,看向街头那些洋溢着空虚笑容的百姓,眼中闪过一丝悲哀。
    “你这是以己度人,你已经超脱了凡人,以为凡人们都会像你一样,拥有遥不可及的理想。就我所知道凡人,他们只愿平平安安的活下去,吃得饱穿得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没有兵凶横祸,静静等待元寿尽去。而这一切,他们现在都已拥有。”彭三公子笑着道。
    “不给他们选择的机会,便让他们进入你们的笼圈,你们永远高高在上,他们则是无限轮回养料,供养着你们。我可不认为,这是他们所需要的。”
    凝视向彭三公子,安伯尘一字一顿道。
    “话不投机半句多,和你这样辨三天三夜也辨不完,再说了木已成舟,你还有和你一样的那些人,就算你们勉强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却也无法改变这一切。”
    彭三公子幽幽说道,随后笑了起来:“你动杀意了。对了,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为何对躲到边界的那些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现在便能告诉你。”
    第431章 借力
    “你不说我也知道了。”
    安伯尘望向楼下的人群,眼神中不经意的流露出一丝怒其不争:“你们是想维持现在所谓的繁荣盛世而已,让百姓太平上百年,之后的千年万年,他们都会麻木于此,再不会起反抗的念头。”
    笑了笑,安伯尘有些感慨道:“你们的手段的确比我从前想象的要高明,不把凡人当奴当仆,却把他们当作家禽牲畜一般,养在他们看不见的笼圈中。”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
    彭三公子抚掌而笑,随后摇了摇头:“还有一点。也是因为你们再如何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只会成为凡人口中的乱贼,遗臭万年。相比五界之外的乱党,你们这些躲在边界之地者,顶多只能算是蠢蠢欲动的虫蚁,偶尔能出现一两个像你一样的人物,可又能如何?”
    “再提醒你一事。”凝视着安伯尘,彭三公子怜悯着道:“你那日杀了一名县君,已铸成大错。”
    “斩妖除魔又有何错。”安伯尘耸了耸肩。
    “你的想法还真是根深蒂固。”彭三公子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可惜,你算是我在东界所见过最出众的本土修士,却注定了难逃一死,无缘问鼎大道。”
    “你杀得了我?”安伯尘眉毛挑起,轻描淡写道。
    “不是我,我见你稀罕,不想再和你动手。”彭三公子摇晃着杯中酒水,轻笑道:“那些老家伙们离去时,曾下了禁杀令,可以动手,却不得杀生,就算我犯了也逃不过惩罚,何况是你。你也不过六重天巅峰,也许能和我打成平手,却只是真仙境的存在一根手指便能碾碎。”
    “秋后算账吗,那他们何时会回来。”
    安伯尘面色平淡,静静问道。
    “顶多一年,怎么,害怕了?”彭三公子促狭的看向安伯尘。
    “一年,那也够长。”安伯尘道。
    “哈哈哈。”彭三公子大笑,白袍飞洒,兴致勃勃的看向安伯尘:“你这家伙,究竟怎么修炼的,你莫非不知那句古话,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换而言之,凡人眼中的一年在我等看来,短而又短,不如一日,眨眼逝去。”
    “即便如此,朝夕亦争。”
    安伯尘将杯中酒水饮光,起身,说完便欲离去。
    “你要去哪?”彭三公子问道。
    安伯尘笑了笑,并没开口。
    眸眶外氤氲起丝丝白雾,彭三公子忍不住动用起无常眼。
    下一刻,彭三公子神色微变。
    “你要去胤京?”
    脚步一滞,安伯尘冷冷望向彭三公子:“三公子似乎说过不用无常眼。”
    尴尬一笑,彭三公子打了个哈哈:“习惯习惯,无邪道友莫怪。你去胤京是想……嗯?你要去找张七?”
    转过身,背对彭三公子,避开无常眼,安伯尘沉吟道:“我这一路准备挑战三朝高手,磨砺修行。前些日子和三公子交手,获益良多,可听人说,胤朝国师之子实力之强,犹在三公子之上,无邪倒也想去会一会。”
    话音落下,从安伯尘头顶迸发出浓浓的战意,看得身后的彭三公子咬牙切齿。
    “是谁说,张七比我厉害?”
    彭三公子的声音仿佛从喉咙里挤出,透着幽怨。
    “我所遇上之人,都这么说。”背对着彭三公子,安伯尘耸了耸肩,轻巧道。
    酒楼上静悄悄的,安伯尘也不着急,没过多久,玩味的笑声从身后响起。
    “或许吧。或许在五日前,他的确比我高那么一点点,可现如今,我已突破二元极界,纵是他张七也奈何不了我。”
    安伯尘笑了起来,身为截朝太师之子,留守截朝的第一高手,彭三公子自然心高气傲,且是个好斗之人,只从那日他于龙女宫邀战自己便能看出。
    “是吗?三公子可别说大话闪到舌头了,就算你突破到二元极界,也不过和我打平。听说那个胤朝国师之子,可是三朝年轻一代中公认的第一人,神通广大,厉害无比……罢了,多说无益,三公子告辞了。”
    安伯尘的口气似乎对彭三公子很不屑,说完,再度迈出脚步。
    “等等。”
    彭三公子的声音响起,安伯尘抬起头就看到彭三公子已出现在他身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真的不信?”
    “空口无凭。”
    “也好,也该是时候让三朝中人都知,年轻一代的第一人究竟是谁。”
    嘴角翘起,彭三公子看向窗外的街道楼台,目光闪烁道:“我虽常游历,可也不忘修行,更是突破二元极界。而他,哼,估摸着正在温柔乡中找不着北,和那个公主府的女官打得火热,也不知修行退步了多少。”
    彭三公子口不择言,冷笑着望向窗外,并没发现身前的男子脸色陡变,双目中喷涌出怒火。
    安伯尘自然不会以为彭三公子说的是真的,可也猜到了那个胤国师七子,三朝第一的张公子对红拂有意,在他沉睡的这些年里,也不知从何时开始的。
    正在这时,彭三公子缓缓转过头来。
    安伯尘心头一紧,头皮发麻,赶忙将那丝担忧和怒意驱散,心中只留对张七公子的战意。
    先前的战意是安伯尘刻意所发,此时乍一从彭三口中听到这事,安伯尘对于那个张七公子的战意可谓真实无比,眼中闪烁着骇人的光芒,看得彭三公子一愣一愣。
    误打误撞之下,彭三公子对于安伯尘的“打算”已笃定无疑,心中的不满和幽怨又更盛几分。
    三朝同辈中,能被他视作对手的少之又少,可自打他踏足修行之道起,便有一个人始终与他并驾齐驱,甚至还要压过他一头。忍了这么多年,终于忍到出头之日,已突破二元极界的他自然比据说正在苦苦追求那个女官的张七要厉害,彭三公子心中坚信。
    可听到安伯尘这一番话后,彭三公子陡然发现,别的人还不知道他已超过张七。就连和他鏖战将近两天,隐隐生出惺惺相惜之情的无邪都固执的认为,胤朝张七要比他强,彭三公子自然坐不住了。
    “倘若彭公子没有其它事了,无邪就此告辞。”
    安伯尘笑着拱了拱手,一个闪身出了酒楼,虚跨几步便消失在人群之中。
    魏县之西的山坡上,安伯尘负手而立,静静等待。
    彭三公子并没让他多等,没过多久,他的气息便消失在酒楼中,几个瞬移间,彭三公子的气息已离开截朝地界,出现在胤朝地域,直向西南方向的胤京而去。
    安伯尘心知,彭三公子是想赶在他之前,偷偷前往胤京,战败张七公子,然后得意洋洋的等着看自己吃惊的模样。
    转过身,安伯尘朝着和胤京背道而驰的方向飞去。
    彭三公子突破到二元极界后,已是如今的三朝顶尖,就算红拂书信中的张七公子再神通广大,凭借彭三的二元极界应当可以将他困于胤京。
    想到彭三所说的那事,安伯尘眉头稍皱,眼中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杀机,转瞬即逝。
    犹豫片刻,安伯尘并没取出琉璃瓶。
    红拂也有她的布置,此时应当正忙,也不知今次是否能够见到她。
    就在安伯尘赶往百车国的同时,也有一人从洞窟中走出,穿着一身雪白的袈裟,在他背后的洞窟中陈列着一颗颗人头……
    第432章 菩提本无树
    这里是位于庆国境内的登天窟,群山如林,鳞次栉比的排列开来,山岩透着沧桑的气息,褶皱叠生,仿佛一张张苍老的面孔。
    或许是因为庆国听起来有些像秦国,或许因为在远离大匡的庆国也有寺庙和僧人,又或许因为,他实在是无路可走。那年三朝大规模捕杀无底洞者,他侥幸逃生,他知道大匡再无他的容身之地,于是乎长途跋涉,一次次的避过三朝仙神妖魔的追杀,走过沙漠丘陵,飞过高山大海,来到东西两界交汇处的庆国,这里也是少有的没被三朝收入囊中的地界。
    庆国的百姓们都被迁移到了三朝,留下古老的寺庙和只会念经的僧人。
    “阿弥陀佛。”
    走出洞窟,年轻僧人低喧佛号。
    佛音如洪钟,遥遥荡开,直传入那座老寺。
    寺庙中有僧人在念经,听到那声佛音,无不肃然起敬,朝向洞窟方向合掌而拜。不单单是众僧,就连林间的鸟兽虫鱼也都停下动作,鸟儿落于枝头,鱼儿从河水中抬起头,朝着洞窟方向顶礼膜拜。
    对于庆国遗寺的僧人们来说,除了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住持,他们最景仰的便是登天窟中的苦行僧了。他每年都会来寺里修一会儿禅,并当众和老住持辨法,两人口若悬河,解释禅道天马行空,听得众僧如痴如醉,钦佩不已。往往在辨法后,那个白袍不染污尘的苦行僧便会去登天窟闭死关,一闭关就是一年,直到第二年,再度出现在寺中。
    年迈的老僧一个接一个圆寂,年幼的僧人也在看不见痕迹的岁月中变成了老僧,除了偶尔有行脚僧人路过挂寺,寺庙中再没添过新僧。时至今日,这座当年庆国最大的寺庙中,只剩下几十个垂垂老矣的僧人,也不知在哪天会被佛祖召唤到西方极乐,而他们心中最大的愿望却是在尘世中的剩余日子里,能见到主持和那位苦行僧分出高下。
    佛家戒嗔痴,本不该留着胜负的念头,奈何他们只是僧人,不是佛祖菩萨,尘世中的僧人若都能做到嗔痴无度,那还要什么佛祖。
    “阿弥陀佛。”
    同样的佛号声再度响起,这一回却在寺庙中。
    念经的老僧们惊讶的看向年轻的白袍僧人,面面相觑。
    “阿弥陀佛,大师记错日子了,一年之期尚未到。”
    一名僧人躬身回礼,善意的提醒道。
    年轻僧人面色庄重,朝向开口的老僧人淡淡一笑:“法无异法,妄自爱著,将心用心,岂非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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