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就没太在意，看见黎柘像是睡着了，便放心地闭上眼睛。
    *
    兰筠凌晨上飞机，还没睡着就又下来转机，本来累得不行，这会儿闭着眼睛却毫无睡意，满脑子都是旁边的那个人。
    他不会没认出来自己是谁吧？
    把她当成个普通的黑粉了？
    不是她脑补太多，而是这真的非常有可能。
    他们十年没有见面了。
    准确地说，是黎柘十年没见过兰筠了。
    兰筠倒是天天都能在网上看见黎柘的照片和视频，但她和黎柘不一样，她只是个扔进人群就如同砂砾入海一般毫无踪影的普通人。
    黑暗里发光的夜明珠人人都能看见，但湮没在黑暗里的芸芸众生就真的很难一一分辨了。
    以前看言情小说，男主角总爱说：“如果我们走散了，你就站在最显眼的地方，等我来找你。”
    然而现实里他们真的走散了，而黎柘也真的站在一个非常显眼的地方，可兰筠并不能去找他。
    因为他站在那个位置的意思并不是在等她。
    他那么显眼那么夺目的时刻，全都与她毫无干系。
    既然他已经不认识自己了，那他们之间，也不过是陌生人罢辽。
    想想觉得挺可笑的，每次看到绯闻都安慰自己他是身不由己，幻想人家还惦记着自己，结果时隔十年的再次见面，人家早已经忘了她的模样。
    难道她变老了？
    兰筠悄悄将手机屏幕对着脸看了看，觉得自己真没变。
    她是从十七岁到二十七岁，又不是从七岁到十七岁，能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她今天连妆都没化！
    黎柘这厮真把她忘了。
    太惨了吧我们阿兰君，痴情一片遇上个负心汉啊。
    兰筠淡定地将手机揣回兜里，暗自翻了个白眼。
    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没心肝了。
    老娘不在乎。
    她想。
    反正早就不喜欢他了。
    这垃圾。
    有多远滚多远。
    垃圾！
    忽然又想起自己坐在这架飞机里的原因，顿时有一股想要撞破窗户跳出去的冲动。
    什么垃圾黎柘，对家陈熙的颜值比他高多了。
    爬墙。
    现在就爬！
    爬对家，恶心不死他！
    嘤可是他都不知道自己要爬墙了……
    太惨了。
    不会再有比阿兰君更惨的人了。
    *
    兰筠确实累坏了，胡思乱想着就睡过去，做梦还梦见黎柘一身黑衣地站在自己面前，深情款款地对她说：“我心里的那个阿兰已经死了，你不是我的阿兰。”
    “我可去你的吧！”兰筠张口就骂，“老娘活得好好的！咒谁呢！”
    “我走了。”黎柘说，“你照顾好自己。”
    “走了就别回来了，”兰筠哽咽着低声道，“我不会照顾好自己的，但是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然后梦里黎柘的身影越来越远，远到再也看不见，周遭只余下一片黑暗。
    过了许久，不知从哪儿传来沉沉的三个字：“我不走。”
    她感觉自己的手被谁握住，但低头一看，四处依然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
    现在还是凌晨，飞机上的人几乎都已经入睡，本来安静了许久的黎柘忽然睁开眼睛，第一时间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兰筠睡着了，身上盖着一条小毯子，整个人蜷在座椅上，微微侧身，背对着他。
    卷曲的长发垂在她腰际，衬得她轮廓温柔，像镜花水月里的那朵花。
    黎柘也面朝她微微侧身，良久且沉默地看着她的背影。
    半个小时过去，他活动了一下压得发麻的手臂，然后借着已经抬起了手的动作，小心翼翼往前试探了半寸。
    没挨着她，但仿佛已经挨着她了。
    他缓缓地，在虚空里用食指描摹她发丝的形状，最后停在发梢处。
    许久，黎柘才惊醒般地抽回手，靠回座椅，仰头用手盖住自己的眼睛。
    喉咙艰难地滚动两下，黎柘捏了捏鼻梁，手指在眼角处抹掉湿润，然后再次侧身靠过去。
    依稀听见兰筠在说梦话。
    先是嘟囔着骂了几句什么，之后声音低下来。
    黎柘只听清“别回来”三个字。
    “我不走。”
    他低下头，轻轻地捏了捏兰筠垂在旁边的手，自言自语地补上一句：“做梦都不想走。”
    兰筠手指动了动。
    黎柘连忙缩回去，半晌，狠狠在自己胸膛处捶了几下，仰头缓慢地深长地呼吸了几次，表情仿佛窒息一般难受。
    他一边喘息着一边将头转向另一侧，左手死死捏住扶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变得青白，右手从身后伸过去，精准无比地握住了兰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