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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敬一揖,似笑非笑:“同僚走不开,是以观文来替。见过殿下,殿下安好。”
当初的三甲,姚左牧在刑部发光,刘采仲在礼部发热,状元冯观文……在翰林院打酱油。翰林中职,说重,有些大学士直接为陛下起草诏议,职微重权。说轻,大部分都在地下记些无关痛痒的本朝史录,文理强悍的派去修史,几乎一辈子和虚虚假假的书史作斗争。
宗帝嘴上夸冯观文为当朝子建,转头就派他去修史。状元郎意意思思地做了几天差事,校对审查得头晕眼花,然后就不耐烦地折了笔杆。后来调了职务,变成为大臣草拟和记录决策。只是她一来,冯观文大部分时间也来,总有这样那样的理由,晃得眼睛不舒服。
“这里用不到你,退下吧。”
冯观文却跟着她走:“回去也是闲着,待这也是闲着,臣愿待这,看殿下忙碌。”
不归抬头看他一眼,神色冷漠。
冯观文不惧,一味笑着看她。
她按着文书,朝服玉佩敲在桌沿:“你想做什么,直说无妨。”
“臣不过是想为殿下解忧。”
“孤问的是你的居心。孤不想听精心编造的场面话。”
此时枢机处静谧,冯观文轻笑,声轻字重:“臣之居心,在于求亲。”
不归毫无波澜,漠然道:“冯卿不改其志,可敬。”
他笑:“殿下不松其口,可恼。”
不归拉开椅子坐下,轻飘飘道:“倒也不是不能松口,条件苛刻而已。”
冯观文笑意一滞:“当真?”
不归翻看文书:“孤有条件两桩,一者,取消宛妗与定王的亲事,二者,冯家上下臣服于孤。如此而已。冯卿若能做到,孤随你改姓。”
她抬头,看愣住的冯观文,冷笑:“如何?可使得?”
“殿下说笑。”他恢复一如既往的散漫神情。
不归合指:“孤是认真的,但你根本做不到。冯卿以后不用再来了,来了,就想想孤说的这两个条件。你跨不过一座山,就不该起越岭的念头。”
冯观文轻笑:“殿下好生狂妄兼无情。”
不归指尖一动,没有否认。
半个时辰后,她推掉了剩余的要务,回了广梧。已是饭点,那少年还没有回来。
唔,是时候上马甲了。
楚思远留在人走室空的国子监独自看书。秋风自窗外吹来,携着一朵残瓣打在他翻页的手背,飘落在晦涩的兵书里。他捡起花瓣轻搓,随后腾向窗外,正要把残瓣抛下,看见了不远处一个黝黑纤细的内侍。
楚思远看了一会,笑容扬起,向那人招手:“燕回!你过来一下呗?”
燕回张望了四周一圈,才抬腿跨过小径的花栏,踩着绒草抄着近路,穿过纷纷落叶消花来到他窗口:“思远还不走?”
“再待一会。”他笑道,“你张手。”
燕回摊开薄掌心,他垂拳悬上,松指落下一片残瓣。
“嗳,送你个落败玩意。”
燕回微微睁大了漆黑的眼睛,看着他额头上不甚明显的包,眼睛有些沉,随后把那花瓣收进怀里,轻笑道:“多谢思远赠我一片秋光。”
楚思远觉得有趣,笑起来:“你这人,真是傻得别致。”
燕回见他开怀,心里也亮堂:“是是,别人都比不上你,你最聪明还勤奋,这时间点还不回家,什么书这样好?”
他翻过页面给燕回看:“兵器图鉴。”
燕回眯眼:“唔……看上去挺不错的样子。不过这回广梧宫也能看吧?何必独坐这里呢?”
“不回去。”
“怎的?”
他微笑道:“家里有个大煞笔。”
“谁?”
“不归殿下啊。”
“……”
仙人板板。
他瞧着她竖食指笑:“只偷偷告诉你的,别说出去。”
燕回脸更黑了:“四公子告诉个缘由,我就不说出去。”
楚思远轻磕燕回眉尖:“哟,看不出来你还有颗八卦心?还有人后别叫我公子,听着别扭。”
燕回避开,问:“四公子不是曾说,殿下是重要的至亲吗?为何因为殿下不愿回家?”
楚思远笑:“燕回生气了?”
她没理他:“四公子气殿下什么?”
气操之过急地安排亲事?可恶,自己都还没为这混账的轻薄生气,他竟敢先回避?个仙人板板的。
楚思远安静了一会,收起薄书放怀里,忽然扶着窗台利落地翻出了国子监,比对方高了有半个头。燕回盯着这少年日渐夺目的轮廓,气势有些不足,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
他没说话,径直走到那花树下,毫无征兆地抬起拳头闷不吭声地砸下去,发着什么狠劲似的,满背阴影。
一时间,叶与花瑟瑟,宛如一场细密小雨。
燕回连忙上去拉住他胳膊:“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