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阅读89
不归引他去吃早餐,兴味一起难熄,随意勾了他脑后的发绦:“昨夜看了浮生舞,那般蔽月结风的,可会兴奋到睡不着?”
她纯粹是夸那舞,他却蓦的一僵,以为她乔弄自己,遂恨恨地拨去她作怪的手,又臊又愧,又怨又爱:“你不正经。”
不归反倒不解,摸了摸后脑勺,肚饥难耐,便先温了肠胃,暂不捉弄他。
吃完日头正好,不归顺了两把小雨的肥肚皮,转头顺道想去捉他手,楚思远迅速一避,额头青筋蹦了蹦。
不归噗嗤,自己拿帕子擦了手:“嫌弃上自己养的宝贝猫儿了?”
他定了定神色,硬着嘴皮子:“那肥油蠢物算得什么宝贝,就晓得贪吃卖乖,早变成一摊长了好皮毛的五花肉。”
不归肩膀抖了抖,没忍住笑起来:“可怜的猫儿!当初与你同甘苦,涉水陆,如今自你眼里就剩下了五花肉三字!你不当它做宝贝,只能我心疼它了。”
他鼻孔一张:“它算得宝贝,那我呢?”
“你那是心肝,骨筋,是掌心里的命纹。”她张嘴就顺畅说着,“半厘不能损的,不然肝肠寸断,吾命休矣。”
他顿时面热,几乎要折在她的话头里。
她偏偏对他放心无警,见已走到宫门口,便侧首来笑他:“心肝鱼儿,你前日磨着要出去,可知你那义兄住哪?”
楚思远招架不住:“不、不晓得,忘、忘了问。”
不归心情好,捏了他耳朵凑去笑骂:“瓜货,就晓得你不靠谱。”
她亮了令牌出宫,又敲了晕头转向的楚思远一下:“自己想去找人,还得阿姐给你找路代领,瓜头瓜脑的,真个蠢东西。”
他被骂得极是受用,只垂着脑袋不吭声,恨不得多长几副耳朵将这声气儿一字不留地收进脑子里回旋重播。
照例是天御护送前去,马车分明不小,他却一个劲觉着窄得慌,鼻翼里全是她的气息,眼睛里全是她的影。
不归拍拍他微抖的膝盖:“怎的这会这样反常?想着要去见义兄了,就高兴成这个样子?别急,那李保的寄宿处离皇宫远,趁这长路,你给阿姐说说,与那李保怎么认兄弟的?”
楚思远呼了几气,把脑子里的杂念压下,便将从前往事挑出来说了。
不归寻思了一会,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恶劣。”她摇摇头,“为个闭塞腐朽村俗,竟就吞了一个女先生,何等丧尽天良。我若能去那,定将她救出来,顺道接你母子远走高飞。”
楚思远不语。
“七年前,不过六岁稚儿。”不归拍拍他手,“难为你了。”
他低声:“是七岁。”
不归轻弹他手背:“你身世本离奇,做母亲的为了孩儿安全,乱了你的年龄不反常。然事实你如今才十三,足足减阿姐三岁。”
他无法再就着这个分辨,反问:“三岁两岁,有什么区别?”
“三载一个横沟,你便小阿姐一个辈,又是我幺弟,左瞧右瞧,总叫人忍不住想好生护着。免得磕碰方寸,损了棱角,伤了皮肉。”
他咂摸了一会,好不是滋味:“我没来前,你幺弟是三哥,并不见你这般。你瞧我孤零,瞧我还没长大,总以为我幼小,分明待我成,”他不甘心,“儿子那一类的。”
“可我,不喜欢这样。”
不归凝刻他须臾,心间翻涌,没把好关,将那刻骨珍惜与忧惧一股脑说了出来:“痴儿,没长大有何不好,做个幺儿有何不好。情愿你懵懵懂懂,承我翼下不学人事,喜笑怒骂尽相得宜,自在莽撞不迫与共,岂论争抢,岂管无常,由着我弥补钟爱守护——有何不好?”
“何如抗拒阿姐赤肠,弃我而义无反顾;又何如推却阿姐心肺,掷我而一意孤行?”
他委屈,她也有。到了此时,素日里的好全忘了,两人全睚眦记着对方留下的坏,只不过一个委屈得隐晦,暗地急得抓耳挠腮,另一个委屈得坦荡,明面口语黯然神伤。
他因着患得患失仗着她表面宠溺一再装疯卖傻,如今真面目渐渐揭开皮,底儿还没露给她瞧,已三番两次听她强调自己的“慈母”、“爱姐”身份,由不得心灰意冷。一心的独角戏,碎了渣子扎自己,满腔或单纯炽烈或脏污不净的心悦心爱全叫人屡屡灰心丧气,望着无望。
她呢,至今不愿见一个楚辞的字。
怕那摧折肝胆的飞灰,透过字字招魂,来盲双眼。
她看着他渐渐长大,她知道他要照着那残缺画像上的模样长去。小心期待着,又兀自杞人忧天,惧一点风吹草动,折了这一簇野火烧尽后好不容易重生回来的脆弱嫩芽,才这样矛盾,这样自私。
楚思远乍听这一番裹藏得动听美妙的爱护话语,又是心酸,又是感动,竟哑口难言。
不归无遮无拦地说完,当下反思已后悔,默默收了放他手背上的手,暗责自己说得太不知天高地厚,太不近人情,太强词夺理。
心里万般想待他好,偏这嘴不中用得很。想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