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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矛盾。
他告老还乡之后,院长一职按理应从三位副使中选拔一人补上,可开春后诸事繁杂,此事便耽搁了下来。
汪石虽然德高望重,画艺令人心服口服,但他在朝中无甚权势根基,而且与院中其余两位副使关系冷淡,是以能否顺利升为院长,其实是个未知数。
顾琢斋无意站队,但他是由汪石延珣带着进院的,自然就与那些靠着画考进入画院的画师们较为亲近。
他自知有不少眼睛一直在背后盯着自己,是以处处小心谨慎,唯恐给汪石招来麻烦,没想到今天还是不小心中了招。
“这是怎么回事?”汪石面无表情地微微点了下头,拿起扇面向他的方向抬起手,沉声问。
顾琢斋恭敬地双手接过扇面,看到纸面上本应该赤红艳丽的木棉花瓣隐隐发暗,立即明白自己着了什么道儿。
有人在他的朱砂里掺了少量赭石粉末。
这批团扇是预备着呈给后妃和亲贵使用,宫中等级森严,何人能用何色皆有明确规定,非有额外懿旨不得僭越。
朱砂乃正红,三品以上官员才能使用。朱砂里掺了赭石,等时间一久矿石的颜料沉淀变化,这红色便会暗红发黑。
所谓“恶紫夺朱”,他这把扇子分送到使用的人手上非常不妥当。
陈副使双手拢在袖中,责备地扫了顾琢斋一眼,“幸好今天本官留心多看了一眼,不然这扇子送上去,无端又要惹出一堆是非。”
顾琢斋悄悄抬眸看向汪石,汪石稳坐不动,却不动声色朝他晃了一下指头。
他会意,立时一揖到底,毕恭毕敬道:“下官大意,险些惹出祸事,如何惩罚,但凭各位大人决断,绝不敢有一句怨言。”
陈副使显然没想到他会认错认得这般爽快,准备在嘴边冷嘲热讽的话没了用武之地,他欲言又止地动了动嘴巴,最后一甩衣袖转而向汪石发难。
“汪兄,这种错按着规矩理应罚俸三月,从司艺降为供奉,不得参与院内下一次的评级选拔。可他现在就是个待诏,也没得品级可以降,你说该怎么办?”
陈副使的意思无外乎是责怪汪石不顾规矩,让顾琢斋一个区区待诏做司艺的事儿,结果给画院捅了篓子。
他让汪石处置顾琢斋,汪石为了顾全在院中的颜面威信,下手只能重不能轻。他说顾琢斋无级可降,便是在暗示汪石干脆将顾琢斋赶出画院。
顾琢斋躬着身子听到陈副使这话,手心禁不住沁出了层冷汗。
他早已想明白,延珣将他安排进画院绝不仅仅是出于对他的赏识,更是一种对其余人的震慑——他人不在此,但他的眼耳心神却仍在此。但像他这样的人延珣和汪石可以找到一个又一个,为了回护他而落人口实,汪石着实没有这个必要。
汪石半天不说话,顾琢斋静立在原地,表面看着还算冷静,心却一点一点地发凉。
终于,汪石不疾不徐地发了话。
“让他来画这个扇面,是我做的决定。他出了岔子该罚,但不能说所有都是他的错。我不让他画,他也画不了这个,你说是不是?”
汪石摆明了想要回护,陈副使冷哼一声,没有接话。
“我看这样吧。”汪石伸手翻了翻桌上放着的其他扇面,说道:“罚俸半年,取消他参与下次选考的资格。”
陈副使似是得了话柄一般,身体精神抖擞地一振,打算和汪石好好理论。汪石抬手截住他话头,说:“这几幅画就交给丁绍钧画吧,十天,按他的手上功夫,应该也能画好。”
陈大人眼眸一闪,没有打断汪石。
“丁绍钧这次算作有功,下次不用经过考核,直接擢为供奉,陈兄,你觉得这个处置怎么样?”汪石和气地笑着问陈副使,然而眼睛里没有一点笑意。
陈副使一捻长须,垂眸沉吟片刻,妥协道:“那便这样吧。”
他移眸看向顾琢斋,严厉喝道:“顾琢斋!”
顾琢斋一凛,恭敬答是。
“下不为例!”陈副使背着手走到他身旁,撂下这四个字,随即推门离去。
顾琢斋听到门关上的声音,终于略微松了口气。
“茂之,起身。”汪石见他还在行李,温声吩咐道。
顾琢斋站直起身,歉然又感激地看向汪石,还是憋不住想为自己辩驳一句,“老师,我不会把赭石粉和朱砂混在一起,我不是那样粗心的人。”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样粗心的人。”汪石肯定地看了他一眼,说:“我一看他拿来的那画,就晓得肯定是你的颜料被人动了手脚。”他轻叹口气,“可现在院里人心涣散,再为了一幅扇面搞得风风雨雨,没有这个必要。”
顾琢斋刚才没在陈副使前为自己辩解,就是顾及到了这一点。他知道,只要稍微他表露出不服之意,陈副使便会抓住他这点不服大做文章。
无论如何,到底是他的画出了问题,别人在暗他在明,他要是再将其余人等拖下水,以后说不定真的再也无法在画院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