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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茂之,我知道你心中有抱负,也对你爷爷当年的案子怀有芥蒂。”
“可你有没有想过,你的顾虑其实对明姑娘很不公平。不管怎么说,你至少要给她选择的机会吧?”
“我知道她会怎样选,可是我不能够……”顾琢斋烦闷地停顿了一下,熟悉的无力感从他心头席卷而过,他颓然摇了摇头,没继续说下去。
明若柳那么好,那么耀眼,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别人将她视若珍宝,他不能那么自私,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
小时不知事的时候,顾琢斋看着父亲和祖父为官清白无私,钻研学问严密谨慎,觉得自己就理应同他们一样,长大之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这些年来他醉心经史、潜心苦练画艺,除开是真的喜欢这些东西,更像是对自己这些年来的遭遇一种不动声色的反抗。
只有在书斋里,他才能感觉自在,感觉顾家并没有完全被打倒,感觉祖父和父亲坚持的信念并不是没有意义。
他可以自我折磨、自我挣扎,可他要是不顾一切地将明若柳拉进他无望的生活里,这不是爱,而是彻头彻尾的卑鄙。
“你呀!”孟夫人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伸指半是责备半是气恼地点了点他。
她不赞同顾琢斋的想法,却也无法苛责他。
顾琢斋感激地朝她笑了笑,转而问道:“老师最近还好么?”
“好的呀。就是他近来常跟我抱怨,说学生们都在准备那延珣大人的宴会,上课都不专心了。”
当朝儒生可由推举入仕,如果真的能去京中画院,便有了整日与世家贵族打交道的机会。要是真的遇到了赏识自己的贵人,那平步青云也不是不可能。
顾琢斋前年就没再去书院上学了,孟夫人知道这个机会对他来说十分难得,私下里曾让孟思年给他帮帮忙,可孟思年对人情关系不屑一顾,这事儿就耽搁了下来。
顾琢斋由着请柬想道白婉宁,心思又不由有些郁郁。他失神地盯着一排一排的窗棂,忽然道:“师娘,婉宁要嫁人了。”
他这句话不啻平地一声惊雷,孟夫人吓了一跳,迭声问道:“白姑娘要嫁人?真的吗?嫁给谁?!”
怎么这婚事这样突然?!
顾琢斋勉强道:“原来一起在书院上学的修玉,您应当认得的。”
孟夫人总算明白了他今天为何看起来特别低落憔悴。
她抬眼瞧他一眼,试探问道:“你不会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明姑娘吵架的吧?”
顾琢斋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不想承认,但他好像确实在不知不觉中迁怒了明若柳。
顾家和白家之间的纠葛,孟夫人也有所耳闻。同为女儿家,她自然能猜到白婉宁的心事。
她忍不住叹息道:“那姑娘现在一定很伤心。”
顾琢斋微微皱了下眉头,没说什么。
顾琢斋如此消沉,孟夫人心里忽而冒出了一个奇妙的问题。她好奇看向顾琢斋,直接问道:“如果明姑娘没有出现,你会不会娶白姑娘?”
顾琢斋被问得一怔。
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如果明若柳没有出现,昨夜白婉宁来找他的时候,他会不会像以前一样,被动地接受白婉宁对他的情意,然后接受她的感情,然后娶她?
不会。
顾琢斋立即在心里给出了答案。
若是顾家没有败落,他应当会与白婉宁结成夫妻,然后相敬相持的度过这一生。可他的生活既然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那才子佳人的幻梦,最终只能成为一场镜花水月。
那反过来呢?他又想。
要是昨夜这样做的是明若柳,自己又会怎么做呢?
可他确信明若柳绝不会用请柬来威逼他,她肯定会拼命说着她不愿意,然后问他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走了之。
谁也休想做她的主。
顾琢斋想到明若柳灿烂明亮,神采飞扬的模样,唇角悄悄向上勾起。
他愿意和她逃到天涯海角的。
孟夫人已经从他脸上看出了答案。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她含笑念完这句诗,转身离开了书房。
深秋天黑的早,浮桥镇已被浓黑的夜色笼罩。天宁巷里住的大多都是穷苦人家,跟着时令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顾琢斋回家的时候,巷子里的人家大都已经吹灯睡觉,是以白天热热闹闹,人声嘈杂的一条小巷,在这时格外空荡静谧。
他走进巷子,还未走到自家大门,便看到了明若柳抱着双膝,一动不动地坐在他的门前。
顾琢斋怎么也想不到她会跑到这里来,明若柳眼睛盯着地面,整个人蜷成小小的一团,在凄清的夜色里显得分外柔弱和孤寂。
寒冷的夜风从巷子里嗖嗖刮过,将她单薄的衣裙吹得飘摇纷乱。
“明姑娘。”顾琢斋放缓了脚步,不可置信地轻声唤她。
明若柳茫然抬起头,看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