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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 左仆射浑身一凛,想劝,憋了半天,又不知道该从何劝起,只能应声退后。之后又陆续有奏,李齐慎一件不落地回应,依旧是那个凶残的说法,仔细一琢磨又觉得处理得不错,或许真是最优的解决方法。
由此,朝上诸臣无异议,就当这是李齐慎改不过来的路数,除了头两天总出一身冷汗,后边倒渐渐习惯了,横竖铡刀没落自己头上。新任的皇帝则把敕令发往四面八方,调动兵马一点点编织罗网,要把叛军扼死在网中。
说来容易,做起来难,李齐慎让人撤了长生殿里多余的装饰,天子寝殿朴素得像是军帐,他在殿里处理政务,一盏油灯点到半夜,看着都让人心疼。
谢忘之不通政务,帮不上什么忙,好在长安城里的粮食肉菜渐渐能送上来,食材一多,变着花样能做的夜宵也多一些。今晚她用晚膳剩下的面粉做了份细面,以滤过两遍的鸡汤做底,以往十来碟的配菜是弄不出来了,只能压了几筷子清水烫熟的绿叶菜,配了一只溏心的荷包蛋。
李齐慎对吃食向来没什么特别的喜好,又是面这样横竖挑不出什么错的东西,且还出自谢忘之的手,他还能有什么不满意的,几筷子把面和配菜吃尽,喝了打底的鸡汤,就差舔个碗。
一碗鸡汤面入腹,他把碗筷放下,乖乖坐在桌边的谢忘之当即动手,把碗筷放回食盒里,原样盖上盖子。
这几天她一直来送夜宵,从不多说话,李齐慎忙时顾不上,这会儿在灯下看,灯火镀在女孩白皙的肌肤上,衬得莹润如玉。谢忘之长长的睫毛垂落,耳侧留出的发丝也垂落,整个人像是墨笔信手涂出,清清淡淡,是《诗经》里宜室宜家的样子。
李齐慎心里微微一动,没忍住,伸手抚在她脸颊上,指尖拨过睫毛,果然有些略微的痒,就像此刻心尖上的感觉。
“怎么了?”谢忘之没管他胡来,还以为他有什么事。
“没什么。”李齐慎收手,朝她笑笑,真心实意地说,“这两天我顾不上你,反倒让你来送夜宵,辛苦了。”
谢忘之一愣,旋即笑笑,顺手把落到肩前的几缕长发拢回去,摇摇头,认真地说:“不辛苦,顺便而已。”
她没有吃夜宵的习惯,厨房里的宫人和她不熟,哪儿有会点名让她做夜宵的,李齐慎只觉得她是想让他宽心:“这有什么好推的?说一声辛苦而已,又不是要给你黄金万两。”
“不,真的是顺便。”谢忘之更认真,“今晚的鸡汤用的是剔了肉的鸡骨炖的,骨上的肉剔不干净,炖完汤后我就给煤球吃了。反正煤球也得喂,顺手而已。”
李齐慎:“……”
他沉默片刻:“照你的意思,我和煤球……吃的是一锅?”
道理是这个道理,谢忘之原本觉得没什么,但这话从李齐慎嘴里出来,怎么听怎么奇怪。她有点别扭,想了想:“唔……算是吧。”
“……算了。”李齐慎懒得和煤球置气,好好一个人,和猫争像什么话,他叹了口气,拈起先前想好的话题,“我有……”
“我有点事儿想和你说。”谢忘之却先他一步,把他剩下的话堵了回去,她愣了一下,看看面前的郎君,挠挠脸,“不好意思,断了你的话,你先说吧。”
“无妨。”谢忘之不常主动开口,李齐慎不急,打算先听,“我的事不着急,还得再想想。我听你说。”
“那我先说啦。”谢忘之不推辞,顿了顿,“我得回家一趟。”
“怎么突然想着回家?”
“我是这样想的,先前叛军围困长安城,事急从权,城内城外乱成一团,我住在公主府也好,住在宫里也好,反正没人管得了我,他们的心思也不会在我身上。”谢忘之接着说,“但现在局势定下来,又该从边边角角抠规矩了。公主要出嫁,我总不能跟着她去回纥,留在长安城里占着她的府邸更不对。”
李齐慎心说这有什么为难的,刚想开口,谢忘之看了他一眼,直接断了他的念头:“住在宫里也不行。”
“有何不可?”
“……你是皇帝了呀。现在还住在各殿的,不是你阿耶的后宫,就是……”谢忘之不好意思把这话说出口,憋了一会儿,低声说,“唔,就是你的后宫呀。我怎么能住着?”
“哦?”李齐慎强忍住笑意,勾起谢忘之的下颌,指腹顺着精巧的脸颊轮廓抚过去,“你不是朕的后宫?”
他这人朝上朝下分得挺清,从来没在谢忘之面前这么自称过,这会儿乍听见这么一句,谢忘之鸡皮疙瘩起了半身。抬着她下颌的人确实是皇帝,偏偏语气是十足的调笑,连带那个本该庄严肃穆的自称都变了味儿,不像是平定天下的明君,倒像是皮影戏里胡来的那种。
谢忘之压根不怕他,瞪了李齐慎一眼:“松手。”
“那我当时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李齐慎迅速收手,连姿势都变了,双手规规矩矩地按在膝上,就差在脑门上贴个写着“乖巧”的字条,“我说要去你家提亲。现在我问问你,你是想让我立刻去,还是再缓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