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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该跳下城墙跟着去,再不济也得老老实实战战兢兢地在阿耶和阿兄手下讨生活。但他不信,他只信自己,所以干得出当庭嘲讽父亲的事,也敢纵马单弓深入狼群。
但提到叛乱时,他居然用了“命数”这个连自己都不信的词。
李齐慎万万没想到他是在这地方露出的马脚,盯着谢忘之看了一会儿,难得苦笑一下。他抬手,在女孩光洁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弹出不轻不重的一声:“是啊,我不信。但总是真话难听,你要听吗?”
谢忘之被那个脑瓜崩弹得脑门微痛,不由抬手捂住,这一捂,不仅滑稽,人都像是小了几岁。但她点头时眼神又是认真的:“当然。”
“好。”李齐慎笑笑,“那就从头说起吧。”
谢忘之应声。
“其实早晚有这一天的,只是我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也没想到我阿耶居然真有这个本事装作不知道。从一开始,就不该让各地节度使能各自征兵,也不该给他们那么大的兵权,土地割据,拥兵自重也不足为奇。”李齐慎斟酌着该怎么说,“我阿耶这人实在不怎么通政事,偏偏要以为自己很通,大概少时在太傅那儿学过‘制衡’,就真想玩这一手。他给节度使兵权,想让节度使互相牵制,又想让朝中的世家和朝外的节度使互搏,还得再给宦官放权。至于康烈,不过是他挑出来的一只狗,故而给那么多的权。”
“想得挺好,可他没这个本事,到现在就是一团糟,世家、宦官、节度使互相厮杀,他这个皇帝反倒没人搭理。康烈还一口咬了回来。”李齐慎觉得李承儆是咎由自取,也不在乎江山跟谁姓,但到底涉及天下万民,他骨子里终归还是有些想担的责任,“宫外乱糟糟,宫里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宠爱萧贵妃,还有个安光行,兰陵萧氏和安家多跋扈,萧贵妃和太子妃一个月的脂粉钱就是几千金。可一场大旱,衢州人食人,这会儿长安城外还有不少冻死的人。”
他轻缓地呼出一口气,做了个总结,“没有哪朝哪代经得起这样的折腾,如今大梁终于蛀空,就等着这座屋子塌了。”
☆、第94章 易守
他说的事, 谢忘之大概知道一半,少时在大明宫里也不是没背地里偷偷骂过李承儆,却没想到这个皇帝能荒唐到这个地步。谢忘之一时没缓过来,沉默着换了几口气,才抬眼看李齐慎:“那现在,局势如何?”
“不如何。当时康烈刚领着叛军过来, 长安城里没反应,各地节度使自然互相推诿, 都想着作壁上观,好捡个渔翁之利。可惜姓康的就这么厉害,等其他节度使反应过来,也来不及了。”话匣子都打开了,李齐慎也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直截了当, “现在叛军大概快到洛阳,全看昭义节度使能不能拦下,若是拦下, 和叛军后方的节度使包抄, 或许能赢。”
听起来是还有几分胜算,谢忘之一口气还没松完,看看李齐慎的模样,又觉得不对:“为什么皱眉?是胜算不高吗?”
“我怕昭义节度使会降。”
谢忘之惊了:“这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的, 家国大义, 不是你想的那么重要。”李齐慎挺有耐心, 顿了顿,等谢忘之消化完这句话,才接着说,“生死之间,人总会为了自己,愿为了天下牺牲,自然是壮士;但若不愿意,也没什么可指摘的。”
谢忘之抿抿嘴唇,觉得这话有几分道理,但她接受不了,就是别扭:“话虽如此,难道天下大义,就不重要吗?若是降,放任叛军过来,岂不是生灵涂炭?”
“康烈刚起兵,最先攻的就是平卢和河东,平卢节度使拼死抵抗,最终殉国,河东节度使却是一看局势不对,立即降了。”李齐慎摇摇头,“平卢节度使誓死守城,真勇士也,然而他没能赢,诸城惨遭屠戮,河东诸城却保住了,至少叛军没大肆当街杀人。”
谢忘之眼瞳一缩:“可是……”
“但我也没说河东节度使就是对的。若是拼死一搏,或许能赢呢?河东柳氏擅冶炼锻造,南叶北柳,天下兵器一半出自柳氏,这么一来,反倒直接把兵武库拱手送给了康烈。”李齐慎笑笑,示意谢忘之听下去,“我不是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选,我也不是平卢节度使。大敌当前,局势紧迫,各人有各人的选择,没什么可说的。”
“……是这个道理。”听见的消息太多,谢忘之脑子开始发昏,短短几句话,李齐慎好像给她这么多年固守的东西敲开了几丝裂缝。她吞咽一下,“那天策军呢?我先前听我阿兄说,正在往长安城赶。”
“且战且退罢了,平白消耗战力,恐怕也不会很好。”李齐慎猜出李承儆是调天策军来充当护卫,当了十六年皇帝,李承儆最爱的永远是自己和身下的皇座,哪里会管沿途将士的死活。他闭了闭:⑦/8/③/㈦/①/壹/8/㈥/3.〗 〈眼,给天策军说了最好的结果,“大概折损一些,到长安城时,还能做最后守城的战力。”
到这里,能说的都说了,别的阴谋阳谋和勾心斗角太复杂,李齐慎不敢断言,背后的东西也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