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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殊檀今年才十岁,李齐慎追问:“那孩子呢?”
“没保住,后来还是掉了,连带着让她落了病根。”李容津缓缓闭上眼睛,“生伽罗时血崩,就这么去了。”
眼睛一闭,他眼前不受控地又浮现出当年的场景。那时李容津领着亲兵回城,看见的却是熊熊烈火,满地鲜血,临去前还是活生生的人,回来只剩下残破的尸体。
而慕容呼领着自己的兵马,踩着白骨鲜血,自认无懈可击,肆无忌惮地对着他挑衅,放声大笑,和身边的随从谈论凌.辱两个女子的细节。
“……所以我在他面前杀了帐中所有姓慕容的人,再杀了他。”李容津轻轻地说,“剥皮削肉,总共用了一百二十七刀。”
隔了那么多年,再提起来,那杆枪好像还在手里,滚烫的血从枪尖滴落,他掌心里全是黏稠的鲜血。他确实杀了那么多人,其中有跟着慕容呼作乱的兵士,也有无辜的妇孺,李容津一向不伤女眷孩子,但在那一瞬间他控制不住。
这是他唯一可以发泄的方式,所有的怨恨和悲戚都集结在枪上,当着慕容呼的面刺穿他们的胸膛,把犹在跳动的心脏挑出来,混着血甩在慕容呼脸上。
唯一逃出生天的是慕容飞雀,十六岁的女孩,面容冷丽,眼睛却和李容津的妹妹有几分想象。
“你杀了我吧。”她很冷静,像是压根没看见满地的血和火,“血债血偿。”
李容津不记得那天他杀了多少人,他踏平了吐谷浑的营帐,把慕容呼的妹妹当作献礼,可不管他怎么做,都无法挽回,已死的人不会再睁开眼睛。
那个小时候梳着小马尾,跟着他一起骑马,在他屁股后边喊“阿兄阿兄”的女孩,一根金簪刺进胸口;在他出征前替他整理铠甲,夜里点灯为他绣荷包的女人没能实现白头偕老的誓言,连女儿的面都没见到,就永远闭上了眼睛。
李容津喉头一梗,迎着猎猎的夜风,无声地痛哭,像是失偶的雄狼。
☆、第59章 恋慕
他无声地哭了一阵, 一只手忽然搭到他肩上, 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李齐慎收手, 就说了两个字:“叔父。”
男人间没那么多话可说,黏黏糊糊磨磨唧唧反倒恶心,有这么一声, 李容津就知道李齐慎不在乎。他心绪起伏, 一时觉得压在心里的石头下去,一时又觉得李齐慎这人真是心大。
他闷了会儿, 抬手擦掉眼尾渗出的泪, 搓了搓侄子的头。
来了丰州,李齐慎就没披过头发, 一直扎的马尾, 让李容津这么一搓,发带都松了一截,发梢塌下去, 几乎要刮到腰侧。他赶紧拢住长发, 顺手扎紧:“血债血偿, 其他人无辜, 但论可汗, 那是活该。天下不就是如此, 做错事的当受惩罚,哪儿有逃出的道理。”
“你阿娘当年, 也和我说了这话。”李容津忽然笑了一下。
李齐慎也笑笑:“是吗。”
“不提这个。”李容津摆摆手, 换了话题, “我问你,打不打算回长安?”
李齐慎没直接答,随手揪了几根草,揉吧揉吧卷成个不轻不重的团,信手往前面一丢,轻描淡写:“我说了算吗?”
“我看你是想回去的。”李容津说。
“长安城繁华富庶,有谁不想去呢。”
“也对。”李容津叹了一声,眯着眼睛在怀里摸了摸,居然又摸出两只小酒囊来,“来,继续喝!”
“我记得上回,裴医师说了,您得少喝点酒。喝酒误事啊。”李齐慎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很诚实,一把从叔父手里取了酒,看都不看,打开封口,仰头吨吨吨。
这酒囊就巴掌大小,但掂量着沉甸甸的,满满一囊也没这么容易喝下去,入腹像是尖刀裹着火焰,浑身都热起来,只想大吼一嗓子。
李齐慎当然没喊,他把酒囊还回去,一抹嘴角,面上全是酒气熏出的红晕。冷风吹过来,他只觉得无比畅快:“好酒,真是好酒。”
“当然是好酒,我偷偷摸摸藏的……姓裴的狗鼻子,上回我藏被窝里,这狗东西都给我摸出来……”李容津不敢当面和裴修扯,背后偷偷骂他几句开心,“晕不晕?”
“晕。”李齐慎挺诚实。
“困不困?”
“困。”
“那你想回长安,”李容津顿了顿,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想的是长安城,还是长安城里的哪个人?”
李齐慎没像先前一样立即回答,让冷风一吹,酒气上头,他胸口起伏,呼吸都是热烫的。闷着坐了一会儿,他忽然仰面往后一倒,躺在带着土腥气的草地上,枕着疯长的草,眼瞳里倒映出靛青色的天幕。
星光和月光落到他身上,少年定定地看着满天星辰,忽然说:“长安城里的那个人,不就在长安城吗!”
他呼出一口气,又是一阵酒气涌上来。今夜喝的酒实在太多,喝下去时畅快,这会儿就要命了,他困得要命,眼睛都睁不开,脑子里混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