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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好衣裳,秦鹿不打算再歇,昨夜睡得安稳, 夜里无风,除了那聂将军与燕京过来的人有些吵闹之外, 其余倒是自在。
才打开房门,秦鹿便见一楼堂内坐了许多人。
客栈本就不多大, 一个大堂八张桌子,坐满了六张, 二三十人穿着统一的服饰,都是官兵, 被人围在中央的,是个穿着官服的文人,还有一名年纪轻轻的女子,和年过半百的妇人。
秦鹿突然想起昨夜迷糊之际听见的交谈声,这女子好似是天赐王朝的皇帝送给聂将军的美人儿, 只是聂将军前段时间才死了个儿子,自然是无福消受,也无心思去碰。
秦鹿将门开了条小缝,并未出去,耳畔听着那几人的谈话。
年纪近四十的男人,是燕京户部侍郎,此番是奉命给北漠这边的军队送粮草的,虽说聂将军失了城池,可有那么多兵要吃饭,周围的田地都快吃荒了,燕京不派人送粮草,眼前这座城池恐怕都守不住。
户部侍郎派粮草之余,还替天赐的皇帝送了个女人给聂将军。
战争近半年,朝中已经有文臣对聂将军颇有微词,若非前段时间聂将军为国舍子,就凭他月前丢失的两座城池,也该受天赐王朝的惩罚。
曾经北漠这处也不是没发生过战事,但彼时只是北漠的一些小部落为了争抢那一两分土地的小打小闹,后来从北漠往外开的一条商道打通了之后,北漠那边也就没再闹过,反而因为这条商道,来往之处皆有钱挣。
一条马匹骆驼踏出来的商道,倒是给乘船而来的异国人行了方便,以往月余就能镇压住的战事,有的几日交手甚至都不用往朝廷上报,如今却拖了半年有余,损了几座城池,丢了上千百姓,死了不知多少兵将。
那户部侍郎道:“朝中有人说,聂将军无心战场,这话陛下可是听进去了。聂家曾为天赐王朝打下江山,是开国功臣之后,却因为权力过大,被派至北漠,这么多年下来,一代比一代消息壅塞。都是行军打仗的人,哪儿知道朝中臣子的心思?陛下派你来,名义上是赏赐,实则就是羞辱,郡主若去了军营,忍让些,聂将军不敢打骂的。”
女子默不作声,只是端着手中的茶杯,轻轻点头。
皇帝的心思虽不好猜,但用意明了。
曾经的聂家为了北迹打得西齐无一人能直得起腰,无一梁姓能活到如今,便是梁妄,也是死过一次的。
可因为权势过大,聂家被派回了北迹的老家,镇守北漠,从此以往除了燕京传召便不得擅离职守,一百年过去了,朝中局势早就不是聂家可控,更有在朝将军手握重权,那都是如今的皇帝亲信之人。
聂将军在外打仗,守的是天赐的国土,打的是曾经的家乡,为了不向敌军投降,他站在城墙上亲眼看着独子被人生生地割下成千上万片的肉,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只要失了城池,就是罪过。
皇帝见他才死儿子,不好罚他,便听了朝中臣子的建议,说是聂家从此无后了,便给聂将军送个美人过去,赐个郡主的名号,说是赏赐给他当妾,替他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的。
实则这个时候的美人,便是皇帝对聂将军的警告,其实也是安插在聂将军身侧的一只眼,提醒着聂将军,只要皇帝想,随时有人能替了他的位置,他也随时可以让聂家从此消失。
户部侍郎轻轻叹了口气:“昨晚将军是气极了,才不给郡主好脸色,我已劝说过了,军营帐中,有郡主的一席之地,只是那些繁文缛节恐怕都得一一省去了。送完粮草,我就要回燕京去,只能将云嬷嬷留在郡主的身边照应,若将军短时日内打了胜仗,我们燕京见,若这仗三年五载不得消停,我们在这处也还能见。”
户部侍郎说话温吞,说完带着点儿不舍,他朝女子看了一眼,轻声唤了句:“颜姬……”
所有话语,全都吞回,原先围着桌子坐的一群人纷纷站起,连带着女子也一同起身,这便是要将女子送到军营里头去。
等人都走了,秦鹿才出房间,满堂吃剩下的早饭,只有老者一个人在那儿收拾。
秦鹿伸手挥了挥一缕飘到跟前的妖气,目光落在一行人离开时,在客栈前留下的马蹄印记上,片刻后转身去敲梁妄的房门。
梁妄已经起了,秦鹿只敲了两下,房门便被打开。
两人忽而相撞的视线纷纷顿住,梁妄刚想对她笑一笑,便见秦鹿白了他一眼,转身去敲小孩儿的房门。
小孩儿从房中出来时,脸上挂着笑。
秦鹿与梁妄分了桌子用早饭,他就坐在秦鹿的身边,坐个凳子也不好好的,一直在上头晃,凳子脚前后来回离地,秦鹿知道他有话要说,故意不问,等小孩儿忍不住了,主动开口:“秦姑奶奶,我要与你们作别了。”
“咦?你想开了?”秦鹿朝他瞥去,突然想到不久前闻到的一股妖气,恍然大悟:“哦,想来是找到送子的人选了。”
一下被猜中了心事,小孩儿还替秦鹿鼓掌,他双手贴在了桌面上,满目兴奋道:“是啊!昨天晚上我好奇,偷偷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