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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仆数百、良田千亩。
三月初八,辽东战事毕,主帅云熙奏请凯旋归京复命。
同日,宫内御书房中,钟离皇太后独坐案前,朱笔御批了云将军的奏折,方由着宫人匆匆送出宫去,吩咐了一应为辽东将士接风洗尘之事,小令子进殿行礼道,“太后,方大人求见。”
钟离尔眼眸一亮,将笔搁下整了整衣袖,与他笑道,“快请进来罢。”
方卿愿步履生风,只一派风风火火的喜色,进殿来给太后端正行了大礼,无不激动叩首道,“臣恭喜太后,臣贺喜太后!辽东战事定,我大明边境再无甚事堪忧!太后昔年所言筑边防、减税收、平战事,已是一一达成所愿!如今安内攘外,实在是我大明国力巅峰之时,是开国以来最河清海晏之盛世!”
钟离尔听他这样慷慨激昂一番言语,心潮澎湃间却仍只笑道,“师兄言重了,君主圣明,臣子归心,朝中如师兄这般股肱栋梁诸多,才有如今大好局面,哀家实在不敢一人居功。师兄快请起罢!”
方卿愿抬眸深深看了一眼昔日相伴至今的师妹,眼前女子颜色倾城,凤仪万千,他摇首片刻,径自将一封奏折高举过头,垂眸坚定道,“臣都察院御史方卿愿上奏太后——自太后执政以来,大明国运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太后虽为女子身,然则心系社稷、心系百姓之圣明仁慈,不输我朝历代先祖!皇帝年幼,一时难当大任。纵观前人青史,先唐之时便有武皇创立大周皇朝之先例,如今太后巾帼当先,实在出其右!臣奏请太后,改朝称帝!”
此言一出,如平地惊雷,钟离尔怔愣瞧着挺直跪在殿中的师兄,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直到方卿愿再次坚持朗声道,“臣与朝中诸位大人联名上奏,请太后称帝,执掌社稷!”
春时和风日影,她着宝蓝太后冠服端坐殿上,一时流年百转从她心间疏忽而过——从始至终,从她与父兄共商朝事的第一日,再到与连烁结为连理入主中宫,终至与江淇天人永隔,徒留她夺下这片河山,原是都为着今日。
当年母亲的梦境,所谓凤凰临世,竟不是暗示一国皇后的命途,而是一代女皇。
什么朱门贵女,凤栖梧桐,这些年步步铺垫,登临天下,原才是她的宿命。
心脏蓦地收紧,牵动十指死死扣住龙椅扶手,面色苍白间她哑然与殿中人道,“兹事体大,哀家……容哀家再想想。”
方卿愿在殿中,抬眸看着她有些茫然的双眼,并未多加催促。他与她都知道,登临帝座意味着什么。
君临天下那一日意味着,她这一生,不再只是为了夺取连家的社稷而活,而是为了守护钟离一门的山河,与她钟离尔治下的子民。
她将再不能离开这座皇城,百年后,亦是以帝皇仪仗葬入灵鸢山帝陵。
但纵然她如今尚有退路,多年后仍可远离朝政……没有江淇,她无处可去。
她已没有了家。
这皇宫不是,昔年皇子府不是,丞相府亦不是。
天地之大,无以为家。
方卿愿径自起身,将奏折双手托起,毕恭毕敬放在了她案前,瞧着她郑重道,“臣等坚信,太后定会是一代圣主明君,百年之后,纵是武皇也难与太后比肩。江山社稷大好,臣等皆愿为太后与皇朝抛洒热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最后与她恳切道,“臣,请太后三思。”
她朱唇翕动,瞧着他想要说些什么,却终于未发一言,方卿愿拱手一揖,便转身缓步退出了殿内。
奏折颜色耀目,直逼得她不敢再看,举目环顾,这殿内大片的明黄色让她窒息.恍然间,似是看得见当年连烁在此伏案的身影,眼眸蓦地一痛,她抬起纤白的手指,捂住了自己的双眼。
窗外春色煦煦烂漫,她眼前此方天地,终至陷入一片黑暗。
成熙二年三月初十,慈宁宫钟离皇太后请皇帝圣旨,下令彻查钟离郁文一案。督察院及大理寺连夜审问当年案件涉案官员者数十,终至水落石出,昭告天下,还钟离郁文及钟离卓等人清誉。
至此,母后皇太后母族钟离氏,正式走上光大复兴之路。
成熙二年三月十四,春盛。
这一日,原该如她一生中其他日子一般,是日升月落,朝夕流转,再平淡无奇的一天。
可此后回想起来,在她前二十八年的岁月里,竟再找不出一个春日,可与今日璀璨天光比肩。
天公吝惜,海棠未雨,梨花先雪,正是纷纷扬扬的惬意时候,一朵朵娇嫩花蕊枝头舒展,尽态极妍,风将馥郁花香送予阖宫每一个角落。
阶前汉白玉栏杆如美人凝脂,白得耀目,共着当值的侍卫屹立如山。皇宫前护城河一缕金带泛起粼粼波光,砖红色宫墙之上,琉璃瓦旁探出几丝柔婉柳色,晕染宫女衣裙上的几分窈窕水绿。
有鹊鸟春来报喜,这宫中正是一年好时候。
御书房中龙涎香氤氲弥漫,黛色织金冠服的太后手执奏折,缓缓展开,不时蹙眉凝眸沉思片刻,佳人羽睫纤长,朱唇瑶鼻,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