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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手……
与德昭的警惕性不同,刘道远似乎颇为期待与贺云初的“单独”面谈。他几乎是以跳跃加跑步的形式朝鸦嘴来的,当看到贺云初独自一人的身影,面上泛起的喜色,几乎将一路上奔波的风尘涤荡了个干净。
“何事如此兴奋?”贺云初莫名其妙地望了他一眼。刘道远稳了稳心绪,在主将面前虽不敢太随意,却也毫无保留地露出了心中的轻松。
“听说丹夏山脉风景迤逦多姿,却没想到还有如此静谙的好去处,若是有琴,在此弹奏一曲,定是件快慰之事,不知大人以为然?”
贺云初在心里骂了一句:“然你个头。”但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闲看花开花落的雅怡状,轻声问道:“京城何等繁华之地,整日里纸醉金迷,觥筹交错,此等野地山风竟也能入得你法眼,倒是新鲜了。”
刘道远微微笑着,背对着贺云初,朝鸭嘴边前行了几步,目光迷惘而悠远:“君不行兮夷犹,蹇谁留兮中洲?美要盼兮宜修,沛吾乘兮桂舟……”
贺云初皱了皱眉头,刘道远似乎是想要借景骋怀,可惜此处悬崖独吟很不应景。战争与思念,杀戮与无奈,是每一个身在其中的人所不能选择的。刘道远,纵使他出身高贵,只要选择了军营这个出口,身上那些辉煌的光影都将会被一层层的地磨掉。
“听闻伍正之前做过皇子伴读,那位皇子可是不好相与之人?”
刘道远飘逸的身影蓦地一僵,显然是被她极不合时宜的话题煞了兴致,侧身微转,曜石幽谭般的眸光直直地压过来,竟然有种居高临下的威严气势:“为何如此说?”
贺云初被他这气势弄了稍稍一愣,避开他的视线,也往前行了几步,几乎是以平行的姿势与他并肩立于鸦嘴处,淡然道:“西北军守地苦寒,战线冗长,尤其是军中耳目的斥侯,每次外出都有永无生还的可能,即便是身边有精于强战的正军相护,斥侯的拆损也是极高的。”
“我听闻,功备营新任的营将侯悦基是你的舅亲,正好,功备营离此不远,我准你假,顺道过去探探亲。”
刘道远听着贺云初貌似伤感的话,心中一紧:“你莫非还是想去夺那些马?我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为何你还是执迷不悟呢!我们全加在一起才多少人,对方多少人姑且不论,你看看现在你身边的这些人,离心离德不说,甚至现在连一致的军令都没有一条,即便这是个天大的军功,你又怎么能拿得来,你又能有几条命去拿!”
“还没到最坏的地步,谁也不知道危险与明天,哪个会先来,如若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自己先怯了,谁又会替你坚强。”
贺云初站在与刘道远三四步远的地方,只要一个箭步就可以直取其咽喉,但他身形笔直,身材挺拔英气,背对着贺云初淡定从容。这样的情形,要么是自信贺云初不是对手,要么真的无不曹之心。
“前方的风景比此处更美,我带你去看看,或许会是你今生看过的最美的风景,你若擅长山水,还可以捉机绘一幅丹青。”贺云初心中尘埃落定,是了,不管是刘道远还是德昭,不管他们身后的人是谁,至少目前来看,对西北军都没有明显的威胁,但是也不会……
“你就不能听我一句吗……”贺云初刚准备转身,不料刘道远手疾眼快,风一样的速度转身,挡在了她的身前,一把捉住了她的胳膊:“放手吧,这次军功就算到手,也会让我们搭上性命,不合算。”他望着贺云初,眸底竟然泛上了一层怜悯之色。
贺云初没有防备,让刘道远这样一捉,完全失去了先机。她没有动,即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就那样任由他捉着她的手臂,抬眸,与他凝眸相对。
“刘公子,我与你不同,八岁入营,师傅教我的第一堂课就是直面沙场上的生死,弑饮胡虏血。你知道我们的身后,益州以北是哪里吗,是掖臂千里的河西郡,那里有广袤的田野,勤恳的黑水国遗民世代在那里耕种,供养着西北道四州二百一十府的生计,几千万百姓要靠河西谷的粮食存活,要靠黑河水生息,可你知道黑河的上游是哪里吗,坝柳。”
“若坝柳水关不保,整个河西谷都将成为一片汪洋,刘公子,你可是觉得河西谷这么个弹丸之地,于我大梁博大的山川而言,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地方……?
心中有丘壑的贺云初,有铿锵之志的贺云初,完全脱离了包裹在孩童这层外表下的伪装,睿智,深情,果敢,坚毅,象一树临风而立的修竹,就连这张干巴巴的小黑脸庞,都溢出了亮色,令人动容,这样贺云初……刘道远心中一动,松了手。
谁料脱离了束缚,贺云初望着某人的眼波飞转直下,直接闪了一个俏皮的调笑给他:“骗你的,河西谷远了去了,坝柳跟黑河,还隔着祁连山呢,淹不了那么远。”
贺云初没心没肺地笑着走了,留下刘道远还停留在刚刚的画风里没回过神来,这脸……怎么说变就变呢!
崖底的风窜上来,浸入衣领,他不由地打了个哆嗦。
☆、故布疑兵(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