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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那时候真是够傻的,拚命为她找藉口,想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我家那个家徒四壁的样子,她哪见过那阵仗,一定是吓坏了,怎么能怪她,只要有一天,总有一天,等我回来,我会给她最好的生活。我妈送我去火车站,拽着我的手求我说,小远,钱咱们还回去,但这样的姑娘咱们高攀不起,迟早害了你,还是忘了吧。可是叫我怎么忘,好像吃了一辈子烂菜叶的人,忽然给了你一顿红烧肉,怎么可能说忘就忘。我妈靠糊纸盒子把我养大,我从没忤逆过她,唯独这一次,我怪她收了别人的钱,生气半年没打电话没回家。等我再回家的时候,是我妈躺在医院里。原来我走了她就开始拒绝治疗,半年就死于尿毒症,死前只留了一句话,说都是她的错,不该拖累我。”
他语调平静地说完,没有人再说话,房间里霎那间鸦雀无声,连吃薯片的人都没有,只有日光灯在头顶闪了几闪。半天还是小陆打破沉默说:“都怪那个女的,矫情,嫌人家里穷,早说啊,还浪迹天涯呢,跑来看一眼又逃走,叫咱妈情何以堪啊?”
孟怀远笑说:“要不怎么说我惨呢,在我妈的医院里,我还拚命替她找藉口,全是我的错,不能怪她,这样的结果又不是她料得到的。”
小陆问:“后来呢?”
孟怀远停了停,拍着手里的信封:“还要后来?还嫌我不够惨?”
房间后面的郑爽忽然声音尖锐地问:“那个隔壁班的公主,后来你还找过她吗?”
孟怀远停了停才答:“没有。”
小陆不禁扼腕叹息:“啧,太便宜她了,换了我一定要华丽丽地出现在她面前。她不是嫌贫爱富吗?现在该后悔得想哭了吧。”说罢又恶狠狠地补充,“说不定她还想旧情复燃,如果这样正好,头儿你就始乱终弃,把她给弃回来。”
孟怀远低头笑了笑,不作声。一定是魏群注意到郑爽的脸色不悦,推一推眼镜出来打圆场:“还弃什么啊,如今头儿那个美女环伺,好比天天满汉全席,谁还惦记红烧肉啊,是不是?”大家附和,气氛才稍微和缓。小陆扑过来抢信封:“就是就是,头儿你要是人生悲惨,广大吊丝男就都不用过了。”他妥妥地把信封放进口袋里,笑说:“凭吊一下我吊丝男的曾经,不行吗?”
郑爽却忽然回头说:“厉晓雪呢?先走了吗?”她指着门边的凳子:“她的袋子忘了拿。”
天气热得离谱。小雪走出大厦的旋转门,热浪滚滚立刻扑到脸上。应该有两个星期没下雨了吧,空气却黏得像挤得出水来。她站在大厦门口的台阶上,身上穿中规中距的衬衫西装裙,好像整个夏天都黏在身上。
身后的门一开一合,偶尔有人进出。不知今天的空气指数是什么程度,黄灿灿的车灯打在空中,雾霭重重的浑浊。闪烁的车流在面前缓慢爬过,一辆一辆,她仔细辨认,车窗里的人都面目模糊。如果明殊坐的车从面前开过,她也未必认得出来,她想得到马路边上去等。正准备拾阶而下,有人拉住她的胳膊。
她回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脑中短暂的空白,恍惚地喊了一声:“阿远。”
如果不是立刻回头敛眉凝神,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这一声“阿远”,竟然在她最没防备的时候就这样叫出了口。
他凝视她良久,黑黑的瞳仁深不见底,也不知在看什么,半天才把手里的帆布袋递给她:“你忘了拿。”
她说“谢谢”,接过来。袋子轻飘飘的,里面只有几片银色包装纸的碎片,写着生辰快乐的字样,但愿他没看见。他还拉着她的胳膊,她才不得不花力气缓缓挤出一个微笑,抬起头:“还有事?”
他倒像怔了一怔,停了许久,忽然从口袋里摸出那个信封塞进她手里:“谢谢那个什么阿姨的好意,你帮我买点东西回送给她。”
真真好笑,信封里是银泰百货五百元的购物卡,比她买的按摩垫还值钱。送了这一圈,原来她还有得赚。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了那个信封,她笑笑:“那我就不客气了,说起来还是我替你赢来的。”
“小雪……”他只说了两个字又没了下文,拉着她手却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儿才说:“这么快就走?还没切蛋糕。”
手臂上一圈黏热的温度,她仰视他闪烁的眼神,只觉得笑得太累,眼看脸上的表情就要崩溃,索性放弃了微笑。还好台阶下的路边有车鸣笛,车窗里明殊探出脑袋朝她挥手。她说:“明殊来接我了,这里不能停车。”
拽着她的手才蓦然放开。她不敢回头,转身离开,走出一半才敢呼吸一口令人窒息的空气。隔着失母之痛,凡事只能向前看。往事俱已矣,不过是分手,他抬抬腿迈过去了,如今可以谈笑自如。旧情复燃?天大的笑话。不知他是不是专门叫她来围观,好叫她后悔。说起来是她笨,脑袋一根筋,从来也不大明白他心里的想法。可是再怎么笨也应该看明白了吧,他今非昔比,再无需内疚无需纠结,应该恭喜他才是。
不知哪本书里看到的句子,爱情其实并不复杂,来来回回不过是三个字,我爱你,我恨你,算了吧,对不起。应该还要加上两个,你好吗,恭喜你。
她低头疾步顺阶而下,忽然间想到,爸爸是赌徒,妈妈病在床上,家徒四壁,一贫如洗,过去那个人是他,现在都应在她身上,原来这就叫报应不爽。四周的车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