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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深知忽必烈志不在此,上报后便断然回绝:“尔宋昔得天下于小儿之手,今亦失于小儿之手,盖天道也,不必多言!”至此,元军灭宋已成定局。
……
一场又一场的冬雪过后,又是岁末。这半年来,因为患病和伤痛,我过得如此混沌,待身体好转,新年已倏忽而至。我惊觉于时光的流逝,新的一年猝然逼至眼底,就像临安城里的官民面对兵临城下的元军一样仓惶无着。
临安城外,面对南宋君臣的哀求,伯颜不为所动,下命围城谕降;大明殿上,诸国使节一片山呼舞蹈,恭祝皇帝新春安康。今年的元正,因安童去朝,礼仪诸事皆由阿合马主持。安童赴西北后,没有首相牵制,阿合马更是权倾朝野,立诸路转运使,大行盐铁专卖,独揽钱粮大事。因南北两线用兵,军需不得不倚赖阿合马,又兼皇帝纵容,纵然太子百官多有怨言,也奈何不得。
“伯颜丞相业已兵围临安,四海归一正在今日。臣谨代文武百官恭祝陛下承先祖辉耀,立不世之功!”
阿合马从答剌赤手中接过酒,臃肿的身子深深一拜,双手奉给忽必烈。皇帝兴头正盛,接酒一饮而尽,笑道:“伯颜在前线浴血奋战,可后方也少不了你阿合马。国朝钱粮大事,有劳爱卿了!”
阿合马连连摆手,他笑得谄媚,脸上浸出油腻的光泽,看着更让人生厌:“臣是陛下的奴仆,为陛下尽心竭力是分内之事。前日省中圆议,臣已同陈汉归、杨诚等人商议用中统钞兑换南家思交会,推行盐法诸事。为理财便宜计,待伯颜克定江南,应尽快兑换交会,以防各地钞法紊乱不一,奸商从中渔利。”(1)
忽必烈对此没有异议,只点点头:“就按你说的办罢。”
“陛下圣明!”阿合马拱手一拜,又连进两杯酒,才躬身退至一边。真金一直盯着他,待他敬酒事毕,终忍不住暗骂道:“贼奴只会逢迎上意!伯颜已许诺不会兑换交会,若骤然罢行旧钞,岂不是让百姓失了生计?如此失信于民,即便收了江南,怕是早晚生乱!”
“哥哥慎言!”我小声提醒,“哥哥所言之意,前番姚枢、徒单公履已向父皇表明,却被父皇讥为‘不识事机’。可见这本也是父皇的意思。阿合马只为敛财,又怎会顾念小民呢?好在伯颜不是糊涂之人,待江南归附,首要的便是安抚,即便推行中统钞,也是急不来的事。若能新旧钞并行,于百姓尚算眷惜。此事国朝已有先例,伯颜不会不明……”
“伯颜任丞相多年,也深知抚民之道。想必不会行糊涂之事。待他回朝,功业已成,留在省中任相,也能震慑阿合马……”真金低声说着,似是得到一丝慰藉,漠漠一笑,看着朝下来往的宾客使节,神情终是惘惘。
我默然想着他的话,心中也稍感宽慰:若是归朝,伯颜有军功傍身,自是不惧阿合马。他与安童是连襟,行事素来中正,更不会与阿合马同流。再者,战事之后,钱粮之需稍缓,阿合马还能如此嚣张么?
看来眼下所忧虑,就是西北那边,如果安童能顺利平定叛王,也是有功在身,待回朝时,自会更有分量。
我思绪纷纭,独自想了一会儿。待抬眼时,真金已离了我身边,走下坐席,亲自迎接殿中之人了。礼官高声奏报,正是高丽王王愖和王妃忽都鲁杰里迷失入觐。
这应是小公主忽都鲁揭里迷失出嫁后首次归宁,忽必烈相当重视,特地指派皇子公主出城迎接。忽都鲁揭里迷失下降,是为了增进元丽关系,身负政治使命。对这个本就宠爱的女儿,忽必烈也自觉亏待,如此又多了一番情意在。
踌躇片刻,我也离席来到真金身边,他早把高丽王夫妇引到皇帝座下,二人正对忽必烈双双下拜。忽都鲁揭里迷失着一身宽大的紫色织金长袍,头戴姑姑冠,佩云肩。虽身形尚小,但有深色华服映衬,自有王妃气度。王愖穿的是皇帝赐下的质孙服,戴圆顶帽,下拜行礼时,肩上却有两团辫发垂落下来。我说不出哪里奇怪,而后才想起王愖迎娶公主之时就已辫发胡服,可如今看来,仍觉违和不适。
夫妇二人敬酒后,忽必烈闲闲问了两句,目光也落到王愖耳畔的两个辫环上,待他抬起脸,露出额前的三搭头时,忽必烈愣怔片刻,才摇头笑道:“驸马何至于此?”
王愖却未听出皇帝话中的疏离淡漠,拱拱手,陪着笑道:“小婿仰慕上国礼俗,回国后已下命全体臣民依从蒙古衣冠制度,剃发易服。”
身旁的小王妃闻言,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王愖尴尬不已,硬着头皮虚虚一笑,等待皇帝的反应。
“朕并未下过强令,你们国家的风俗怎么便急着废除了!?”忽必烈闻言大惊,眉毛一耸,忍不住倾身问道。
“陛下!”王愖慌得下拜,“高丽臣民欣然效慕大朝礼俗,并无不情愿之意啊!此事也是公主的意思。”
“我的玩笑话你也当真么?”忽都鲁揭里迷失秀眉微蹙,嫌恶地瞪了他一眼,而后不耐道,“好了,把贺礼呈上来罢!”
我和真金对视一眼,皆微微摇头。不一会儿,便有侍者端着黑漆托盘上来,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