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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侯张柔。忽必烈盯了他好一会儿,没有言语。我也缓缓垂下头,心脏却跳得厉害。
“真金,你说。”忽必烈望了长子一眼,平静道。
“……人臣无将,将而……必诛!”真金迟疑片刻,还是沉沉开口。
我倒吸了一口寒气,一时不敢去看这哥哥脸上的表情,心脏跳得愈加猛烈,正低头慌乱着,不料却被忽必烈点名:
“察苏,你呢?”
我慌忙抬头,忽必烈的眼睛直直盯着我,仿佛有千百根银针将我齐齐钉住,叫我无处可逃。只得又低下头,口中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话!”
我只得再抬眼,不敢去看忽必烈的脸,却隐隐瞥见他身侧的安童,他正默默地凝视着我,面带忧戚。
“……儿臣年幼,不知事,不敢妄断刑罚大事。父汗早有决断,何必再问儿臣?”我终究是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忽必烈默然良久,瞅着我的眼神,五味杂陈,而后,终究是把我们全都挥退了。
跨出洪禧殿时,我胸闷的发慌,瞅着苍灰的天幕半晌,终于吐出一口浊气,再欲拔脚前行时,却觉整个身体都麻木了,刚迈开步子,却被人唤住:“察苏!”
回首一看,却是安童,便问:“何事?”
“大汗叫你回去。”
第52章 坦诚
听安童这么一说,我刚刚松懈的心又瞬间攒紧,不情不愿地回转过身,迈着步子往回走。
从我八/九岁起,忽必烈就开始让我旁听议事内容,及至年长,不仅内容密级程度提高,有时还要给出意见。眼下我十三岁,他都让我当陪审团成员了……我再糊涂,也能看出忽必烈是有意培养我了。我自然珍惜每个参预大事的机会,可涉及到决断他人生死的大事,还是觉得心里沉甸甸的,不管怎样,那是一条人命。
安童似乎能看出我的心事,待我走近,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小声在我耳边说:“慎言慎言!”我只觉心头一暖,心里似乎踏实了些,转眼看他,默默点头。
我又跨入洪禧殿,安童轻声跟在身后一起进来。大殿内除了我们俩,只余忽必烈一人,他颓然瘫坐在圈椅上,面色疲惫,眼里透出忧愤和哀伤。
我恭恭敬敬地俯身行礼,叫了声:“父汗?”
“过来。”忽必烈无精打采地招招手。
我趋步过去,小心翼翼的伏在椅子扶手边,他拉过我,把我搂在身边。安童则默默侍立在一侧。
“父汗这般憔悴,可是脚病发作?可需传太医?”我仰头瞅着他,轻声问道。
他摇摇头,又低头看着我的眼睛,声音沉沉的,显得有些疲惫:“刚才朕问你文统该当何罪?你为何不说明白?”
他竟又提这一茬,我有些犯难,攥着小拳头,闷闷开口:“王文统、李璮,内外勾结,私通宋国,意图谋反,的确罪无可赦。可是儿臣只是不明白,文统为何会反?”
忽必烈惨淡一笑:“朕待他甚厚,内外大事,无不全心信赖,你也不相信他会谋反,是吗?”
“父汗提拔他为平章政事,已经位极人臣,而且文统年事已高,照理说,人生已无缺憾,只要安安稳稳做到致仕即可,何必冒险勾结李璮?再者,就算李璮……能成事,也不过给他的宰辅三公之位。比起现在,又能好得了多少?所以,儿臣实在不明白他为何谋叛。还有,文统一向精明,与李璮交结的密信又怎会为他人所获?儿臣只觉得有些蹊跷,并不敢妄下断言。”
我心里一直惴惴不安,但也不敢糊弄忽必烈,说完后,就垂着眼睛噤声不语,瞥了一眼安童,他面上也带着几分紧张和担忧。我咬咬嘴唇,心下又多少有点后悔,只得等忽必烈答复。
“你是在为文统说情吗?”忽必烈沉默半晌,笑着开口,语气却是耐人寻味。
闻言,我遽然抬头,看着忽必烈锐利的眼神,内心陡然翻起波澜,深深吸了口气,才勉强平复住心绪,沉声开口:“儿臣不敢为罪臣开脱。若说出‘该杀’二字,又有何难?可这并非父汗想要的答案。儿臣只是将内心所想,如实相告罢了。父汗想要的不就是‘坦诚’二字?况且,儿臣是父汗的骨肉,即便说错,父汗也不会开罪儿臣吧?”
都说君心难测,我现在是体会到了,哪怕他是我亲爹呢,我说话也得小心翼翼。而且忽必烈老谋深算,只言片语并不能糊弄他,还不如实话实说更好。
说完,巴巴地望着他,并无任何伪饰,忽必烈捏了捏我的鼻尖,终于卸下了阴沉的神色,笑了出来,话里却满是萧索之意:“若是朝臣都像你这样坦诚,朕又有何忧虑?汉人有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现在想来是再对不过了。李璮、文统都是汉人,朕如此信赖,财帛,名位,爵禄,都一应赐给,毫不吝惜,却还收拢不住他们的心。汉人狡诈,还真是不可轻信呐!”
我的心蓦然一沉:难道忽必烈开始对汉人起疑了?若是如此,汉人的春天怕是要结束了。一时有些心焦,只得苦苦想法劝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