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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感内疚?宏煜心下冷嗤,慢悠悠道:“赵县丞,你站在这儿磨磨唧唧半晌,原来就为了同我讲这个?本官该提醒你,此处是衙门,眼下是办公的时辰,大家忙得一团乱,你竟还有心思惦记儿女情长,呵,不会吧?”
意儿一怔,暗悔失言,心跳沉沉,看着他没吭声。
宏煜搁下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也不急,就这么将她的尴尬晾了一会儿,方才慢慢说道:“你觉得我很闲么?当年我与你并无交情,退不退婚有什么打紧,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意儿心里恶狠狠地想,如此最好!接着拱了拱手:“下官只为心安,大人既这么说,我便相信大人的公正了。”
说完就要走,这时又被叫住,回身见他胳膊搭着扶手,闲闲地摸着戒指上的翡翠,一副目无下尘的姿态,说:“赵县丞,下次向本官行礼,最好规矩些,难道你连作揖也不会吗?”
意儿深吸一口气,心里发怒,脸上却笑了,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挺直背脊,拱手平伸,自上而下,磬折躬身。
礼毕,头先抬起,仍盯住他,就像在说:你行,给我记住。
宏煜见她倔,不由得温颜莞尔,然后和蔼可亲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她提脚就走。
第6章
从签押房出来,隔着日光透亮的窗子,意儿生了会儿闷气,只一会儿,她心想宏煜虽是个混蛋,然同在一个衙门,朝夕相对,若见他一次便要气一次,岂不早早的把自己气死?不值当。于是很快将这怒火化作一股劲头,背着手大步回到廨内,叫来宋敏,商量过几日宣讲圣谕一事。
本朝沿袭前朝旧制,规定每月望朔,州县官须召集民众,在衙门外的圣谕亭里宣讲圣谕,以道德训条教化百姓,端正风气。起初只有十六条:敦孝弟以重人伦,笃宗族以昭雍睦,和乡党以息争讼,重农桑以足衣食……后因百姓大多不识字,又将这十六条做了注解,让州县官用通俗的语言讲解。
及至本朝,仪式简化,正印官公务压身,这件差事便交由佐贰官代劳。百姓们月月听,早腻了,于是有的州县改讲忠孝节义的民间故事,如《目连救母》,有的州县索性自行编写讲稿,内容无非是些开导向善、因果报应之类的道德劝言。
宏煜让意儿主持宣讲,是读圣谕还是编故事,自行定夺,但务必浅显易懂,寓教于乐,要让百姓听得进去。
“我自幼最烦大道理,如今却要做这天下最讨厌的事。”意儿对宋敏说:“先秦百家争鸣,自汉后独尊儒术,甚是无趣,依我说,每朝每代都应以法治国,而非以礼教,与其说那些陈词滥调,倒不如来点实际的。”
宋敏问:“你想干什么?”
意儿手里把玩着一锭松烟墨,漆黑双瞳微动,挑眉笑笑,心中已有计算。
几日后,五月初一,天色微明,宏煜在二堂后头,听见衙门外隐隐传来涌动之声,知道是在预备香案旗幡,待辰时宣讲圣谕,县里那些有名望的乡绅也会出席。
梁玦进来,笑说:“你倒躲清闲,也不怕县丞大人压不住场面,她毕竟是个年轻姑娘,哪经历过那阵仗。”
宏煜想起早上出內衙时看见赵意儿端端正正戴着乌纱帽,有条不紊地整理那身青色官服,接着一手背在后头,一手虚把着腰间革带,好个神气的模样。
“她狂的很,何须你操心。”宏煜道:“再说堂堂县丞,若连这点场面都扛不住,我要她何用?难不成衙门里养尊菩萨,当摆设么?”
梁玦也就没说什么,这时又听他命人去请陈祁和朱槐。
“账目终于查清了?”
宏煜指指案上旧管、新收、开除、实在四类清册,不冷不淡道:“五万两亏空,这还不算,连平日里宿妓吃酒的小钱也要改个名目回衙门记账,当真是吃公家的吃惯了。”
不多时,陈祁和朱槐进来,梁玦退下。那朱槐见宏煜不言语,猜不准他什么心思,遂先连忙叫苦:“两位大人,你们也清楚,县里征上来的钱粮有八成需得起运户部,存留给地方的不到两成,哪里够用?单说薪俸,自正印官起,县丞、主簿,能吃上朝廷俸禄的不过三五人,底下那些书吏衙役的工食银都在衙门里支,更别提承办军需、购办河工物料、挑浚河道这些大开销,我也难做的很啊!”
陈祁在一旁吃茶,打量宏煜的神色,提了句:“因公而亏,各县里也是有的。”
宏煜闻言笑了笑:“朱大人,你方才说的那些,除了工食银,其他款项可都向兵部和工部报销了的。”
朱槐忙说:“是报销了,可若不打点部费,哪有那么容易?再说……这五万两银子并非全是我任内的亏空,其中一万五千两却是前两任知县积累下的,当年交接时由我承继罢了。”
陈祁没作声,宏煜脸上已显出鄙色,也不遮掩,随手端起茶盏:“去年我在黔县掌印,从未交过什么部费,若有人索取,怎不参他一本?”
朱槐正要狡辩,他却没耐心再听,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