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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帕斯域电报局的小伙却说,发往菲律宾越洋电报一个字二十五美分,十五个字,统共三美金五十分。
隔日电报回来,寥寥十字“正好四月十五来港一叙”,压根不提药材应该怎么办。
若不是离港在即,心情雀跃,淮真险些能给他气死。
淮真手头的钱,交了学费之外尽数给了季家,没有什么余钱。因为一早便对南中国口岸上的官方、黑市美金汇率有所耳闻,所以到临走前的礼拜六,从布力梨神父那里结了这三月来九十美金工钱,一并去富国快递换了三百块钱的香洋。三十块钱足够六霓君拖家带口在上海生活两月,她在香港既不交房租,宿舍也供早晚餐,返程船票也由学校替她支付,三百块怎么算起来都足够了。临走前几天,罗文又去富国快递跑了一趟,替她换了三百块孙大头,连带她上回回国的钱一块给她五百块带在身上,说香港鱼龙混杂,什么货币都有用得上的时候;总得去一次岭南玩,不可能用不上银元。又将自己在美国汇通银行香港分行的户头交给她,叫她随时缺钱,便打电话问家里要。
香港前年起便和美国通了国际长途电话,这倒提醒淮真,特意去报社往花街公寓订了半年份的《华盛顿日报》,让她替自己留意着上头的消息。等她住进教会宾舍便告诉云霞联络方式,如果有和西泽有关的消息的话,务必打电话,或者发电报到香港告知她。
一家人几乎就这么一气忙碌到过年,直至送淮真上船那个早晨才缓过劲。
淮真的行李不多,一人拎足矣。除开季家人,云霞仍旧叫上早川一起为她践行,因为两人都知道码头拥挤,教授夫妇要照顾女儿,恐怕照应不了这么多行李。
教授随一早来电报说“船上见”,等到码头上却不见人。直至听说淮真是二等船票,早川才说,“请一起上船去。”
云霞诧异,“我们上船,跟妹妹一起去香港?”
早川道,“远洋轮渡的二等舱旅客可以邀请客人上船。”
淮真这才恍然,原来教授说的“船上见”真的是指船上。
第一次听说乘二等舱的事项,一家人跟在为淮真拎箱笼的早川背后,在船上仆欧注视下登梯上船,不免都有些惭愧。罗文回头来搂了淮真一下,两人都想起第一次乘圣玛利亚入港时发生的事梦卿吞药垂死,才换来老鸨从水手手里贱卖的三等舱一张床躺;受白人医生照拂,去头等舱借用盥洗室洗个澡,仍不免造人一番奚落。
不过往后阿福洗衣一切都会很好。
淮真对罗文一笑,握了握她的手。常年不分寒暑给人做家务,手上头生了厚厚老茧,也不知她觉不觉得暖。
仆欧带着到了舱里,揿响门铃,一个盘着芭蕾发髻、黑眼睛亮亮华人女孩儿来开的门。
正怀疑是否走错舱门,那女孩儿立刻用美式英文问道,“是季小姐吗?”
早川让了让,淮真便从后头走出来对她笑。
女孩立刻转过头叫“爸爸,妈妈,季小姐来了。”
门外一行人都有点错愕。
淮真回头低声介绍这是教授小女儿,是领养的华人;大女儿是夫妇生的白人,在香港念书。
两位中年白人随后走到门口来。白人太太穿着欧式连衫裙,教授将女孩儿揽进臂弯向众人问好,摘下贝雷帽,请大家进来坐一坐,喝喝茶,临开船前会有仆欧来请客人下船。
云霞立刻将一捧大红色康乃馨递给淮真,经由她交给季家夫妇。
阿福头回这么近见着哈佛教授,一紧张,昨晚连夜背了五句英文句子统统忘光。哆哆嗦嗦伸手同教授握了握,“你好”没讲出口,立刻被云霞嫌弃“爸爸,这么英国化,太可笑啦!”
教授大笑,用国语说,“哈哈,国际化,总没错的。”又使劲同阿福的握手。
仆欧提了壶红茶与篮蓬松过头的软面包来,众人坐下,hul太太同云霞和早川用英文聊天,说教会宾舍住宿条件很好,“卫生设备在香港算极先进的,每天晚上通两小时管道热水,其余时候每天给每个成年人两桶洗浴温水。住在那里的多是教会女学生与单身年轻教师,澳门来的葡萄牙嬷嬷会在早晨七点至九点西式早餐,每天早晨每隔二十分钟都会有一趟巴士车,接宾舍众人前往港岛薄扶林山上,大学校园就在那里。”
云霞便问,“将宾舍给淮真住,那么你们住哪里?”
教授太太说,他们住九龙,在半岛酒店附近有所公寓,大女儿在那里的基督教会中学念书,会方便得多。
正和阿福用国语聊天的教授突然插嘴说,“教会宾舍在港岛公园,离湾仔不远,夜里兴许吵闹了一些,不过好在离中环花园的美国驻香港总领事馆也很近——”
云霞突然转过头瞟了淮真一眼,掩嘴偷笑起来。
其余人都不解,“和驻港领事馆什么关系?”
教授也笑着说,“所以季先生,季太太,你们不用担心,对拿美国护照的女孩儿来说,那里再安全也没有了。”
阿福听完这番话终于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