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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真终于松了口气,跟在西泽身后下车。
两分钟后,汤普森先生将车开走,这条行进着寥寥行人的街道上只剩下淮真与西泽站立在路牌下头。
两人背后是一座植物茂密的小小山丘,山腰与山底修筑的小小洋楼将山顶苍翠植物包围。
“走吧。”西泽说。
Filbert街道在此终结。淮真抬头一望,遥遥望见通往山上仅此一条的木质梯道。路牌沿小径指向山顶,小径也叫做Filbert,终点指向电报山。
仅可容两人并行的木头小径两侧是茂密树木,间或盛放着鹿角海棠与紫荆,些许玫瑰与蔷薇的探出小小花苞。
与其说栈道被花园包围,不如说是栈道贯穿了树林与花园。西泽走在前头,拨开一株延伸到栈道上,挡了脚的紫色矮脚牵牛,这才发现她没及时跟上来,脚步停下,回头看向她。
淮真快步追上去。
再往上一些,头顶越发茂盛的树木将栈道隔出的狭小空间里,只有些运气极好的光斑穿透枝叶缝隙,落到荫蔽的栈道上。
梯道离地数米凌空架设,透过两及木头梯板间的缝隙,能清晰看到阶梯下交错生长的树木绿色枝叶。雾气沾湿的木头梯道上,隐隐散发着一股朽木的潮气,踩上去嘎吱嘎吱,发出让人心生不安的响动。
偶遇三两行人从山顶下来,狭路相逢,淮真小心跟在西泽身后,为高而胖壮的游客让出足够的空间。身体极好的白人太太带着她身材高大的十四岁儿子,趁机从后头包抄,甚至回头冲两人笑着说:“跑快些啊!再十分钟,就赶不上看海上日落了。”
说罢,母子两矫健的跑远了,将共享的独行栈道踩踏得剧烈晃动。
淮真往高处一望,隔着两座房屋的瓦顶与树木的罅隙,间或能捕捉到一星半点湖蓝色的海洋的影子。
她从西泽后头冒出头,几步赶上前,并行在他右侧。
西泽低头一看,脚步加快了一些。
果不其然,她默不则声的吃力跟上。几分钟后,累到呼哧呼哧小声喘气。
西泽高兴的微笑。
淮真给这一趟突如其来的爬山活动累的大口呼吸,心跳加快,但并不妨碍她初来乍到的好奇。接近山顶,视野越发开阔,往前,是大半个被日落烤出赤金色的旧金山东湾,身后是蒙在日暮斜阳里、树木枝桠外头的白色街道与市区。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片海。那天早晨什么都是新鲜的,充满无数种可能性的,望不到头的,自有它的一番神秘莫测,无法琢磨。所以她不论看见什么,都带着一种近乎听候审判的超脱。今天不同,今天她终于只是羁旅在这时代的普通人,是有权利挣扎在这偌大城市的小小陌生人。
观景的岩石与露台畔已聚集了不少西边来的旅客,以略显凶悍而元音极长的德州口音夸张的呼喊,“噢,上帝,这里可真不错——”
三天前,西泽跟随安德烈与凯瑟琳来这里时,也遇到了这样一群德州游客。在接下来的两小时里,大部分对话都围绕“令人讨厌的没品老土西部佬,听说她们婚姻不和就会一枪崩了自己丈夫”展开。
相形之下,刚才爬山吃尽苦头,此刻累的两颊红扑扑的,立在游客最后头,从人们脑袋顶上远远观看日落小姑娘就简直可爱多了。
于是西泽原地站定,安静等了她一阵。
可能上帝也觉得这里景色确实不错,至少不会让前来此地的人心情太坏。
橙红的光慢慢移下海平面,也就发生在几分钟的时间里。
等淮真回过头,恰好和等候良久的西泽对上视线,她这才想起这人大概是没什么兴致和耐心看日落的,原地站着,原来是在等自己。
淮真转身朝他立足之处走过去,为自己的忘乎所以有些歉疚。
西泽没有则声,也没流露出半分不耐烦,只待她走进了,转身往山顶,崖边一处林子走过去。
淮真跟在他身旁,觉得这人大部分时候,尤其是不讲话时,也看不出是个脾气不好、不易亲近的样子。
等再近一些,隐约从花园与密林后见着一栋白色小洋楼。
西泽推开玻璃门,对迎面而来两名仆欧说道:“昨晚有致电预约。”
仆欧礼貌微笑着确认:“穆伦伯格?”
点一点头,仆欧引两人穿过花园,前往洋房另一头的露台。
这里是一处很隐蔽的餐厅,淮真稍稍打量这里的陈设,与零星几名客人的衣着,暗中庆幸自己今天没有穿牛仔裤之类太过日常的装束。
两人在玻璃窗边对面而坐,窗下是东湾,远处是刚才观景的露台。
西泽将见面地点选在这里,也是因为环境安静,地点隐蔽。
仆欧置下两份晚餐菜单,将围巾与大衣替两人挂在身后衣架上。
淮真刚翻开菜单,不及那仆欧离开,对面人便已将他叫住。
西泽说,“今晚是不是有菠菜汤?”
仆欧说:“是。一份菠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