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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姐是胡家的佣人,跟着主人家一起逃难来的。
听到她的声音,顾云浓忙转身招呼她:“快进来,快进来,我正想着你呢。”
秋露面上带笑,先仔细打量她一番,大概是路上饮食不好,又担惊受怕,她的脸色有些憔悴,但神色还算镇定,只是苍白带笑的脸庞瘦削了不少。
“绪宁说去想办法弄些好的来,芳姐干活儿去了。”顾云浓收拾出一块儿干净地方,请她坐下。
秋露笑道:“别忙了,你看你,一动就冒虚汗,快坐下歇歇,正是要紧时候呢。”
“我和你还有什么可客气的,”顾云浓喘了几口气,也不忙了,就坐在炕上,低头摸着肚子哭了,“只是委屈了他。”
这个孩子的运气不好,还没到五个月呢,就跟着父母东颠西跑,幸好顾云浓身体底子不错,这才没出什么大问题。
秋露沉默了一会儿,从衣服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她:“你们两口子都是不识柴米油盐的,快断顿了吧?”
顾云浓抹了抹眼泪,给她推回去:“你也难,一个女孩子,还要照顾家里,有口吃的,就自己吃了吧,别想着我了。”
“拿着,我也没有多的,也就能给你这一点儿,我爹娘都不知道的。”秋露强硬地把纸包塞在她手里,轻轻的说,“你不吃,孩子也要吃的。”
一句话触动了顾云浓的心肠,她泪眼朦胧,哽咽着打开纸包,见是一块儿白白硬硬的面饼,散发着一股油香。
她一点一点啃着这块半冷不热的面饼,眼泪就滴了下来。
她到底不是寻常娇滴滴养在深闺的千金闺秀,吃完面饼,喝了杯水,情绪也就平复下来,有心情和秋露说话了。
出京的这一路上,如果说有什么对秋露的冲击最大,那就是底层民众那毫不遮掩的贫穷和□□裸的苦难。
对于这人间炼狱一样的苦难情景,顾云浓倒是比她更加接受良好,她曾随父亲游历四方,见识超卓,提起一些社会问题也不回避:“这世道就是这样,几千年不变了,杜子美写诗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再恰当不过。”
她的态度平淡,毫不以为奇,秋露在心里道,不会的,这个世道不会总是这样,有一天,总有一天,它会改变。
顾云浓的嘴角挑起一个讽笑,冲南边偏偏头:“你听说了没?又一个。”
南边是皇帝驻跸之处。
秋露先是悚然,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两人彼此心照不宣。
如今在位的这个少年天子,本事平平,却一向自视甚高,认为自己是千古圣君,俄国彼得一世一样的人物,必能重整乾坤,挽回颓势,丢了京城,这对他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逃命的路上,稍有不顺心,便打骂随行的太监出气,把人打死的次数不少,皇后前去劝谏,他不但不听,反而连皇后也疏远了。
听说皇后在大帐里日夜啼哭,哀叹国家不幸,又惹得皇帝动怒,险些捱了打。
顾云浓说“又一个”,便是说皇帝又打死了一个人。
两人默默坐着,不言不动,心中都充满了对国家前途的担忧,直到胡绪宁回来,秋露才起身告辞。
她暗下决心,等帮着父母安置好了,她就去东北投奔姐姐。
这个流亡朝廷一路逃窜,最终在南京停下来,此时已是人困马乏,跟出京城的民众十不存一。
在铁路公司的尽力周全和胡家的帮助下,苏家申请到了一处小房子,交了购房款后,就此安稳下来。
秋露去学校办了肄业,不顾父母的挽留,毅然折身北上。
第68章 烽烟佳人13
秋露抵达西北军营地的时候, 正值傍晚,天际残阳如血, 红霞漫天,姜重嘉正蹲在空地上和副官交代事情。
她那副官叫郑景行, 名字起得文雅, 却生得颇为冷厉阴沉,浓眉一轩,没几个不怕的。他费力地半蹲在重嘉身边,拿着纸笔记录重要事项。
最近各方面事务繁重,最难的是手头可调配的资源不足, 偏偏掣肘不少, 饶是重嘉,也不得不靠抽烟提神。
她指间夹着一只卷烟,不是什么知名的牌子, 就是随手撕了纸来卷的烟叶,凑上去深吸一口, 呛得慌,但浓烈的烟草味儿涌进肺里, 对昏昏沉沉的头脑确实有不错的提振效果。
郑景行头也不抬, 手下刷刷速记,半晌没听见她出声, 一抬头, 就见她纤长的指间一点金黄的火光,那是卷烟快烧到了头, 她却毫无所觉,眺望远方的视线里说不尽的沉郁沧桑。
他一怔,感觉心头如被重击,心尖立时泛上一点微微的酸楚。
满天下人,谁能不承认姜重嘉是个英雄?东北一战以一人之力独抗两国后,她的声望如日中天,取材自东北战役的评书和白话小说数不胜数,尤其是近来一部《桃花马上请长缨》在坊间流传以来,谁不仰慕她?谁不赞扬她?连洋人也对她的强人形象大加惊叹,称她为“东方女王”,可谁又知道她的忧心和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