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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昨晚睡得好?身上可还康泰么?”
年遐龄抚了抚女儿的头发,目光里流露出一丝慈爱,连声说:“好,好,”
“我给爹编辫子。”嬿婉笑着推他出去,解开他花白的发辫重新编理整齐,又亲手服侍他擦牙洗脸。
年家夫妇是老夫少妻配,年遐龄年逾花甲,已然致仕,年夫人却不过四十,被妻子辖制着,年氏夫妇的房内连个年轻的丫头都没有,清一色粗大的仆妇。
早膳摆在东炕间里,年家夫妇上坐,剩下姑嫂两个推让一番,嬿婉才坐了,年二奶奶亲自捧饭捧粥侍奉公婆。
年家早在前明就是官宦人家,后来从龙入关,编在镶白旗,年遐龄在湖广巡抚署理湖广总督任上致仕后,年家的两个儿子也争气,大爷年希尧外放为官,二爷年羹尧青年中举,如今当着京官儿。
除了两个哥哥,嬿婉还有一个大姐姐,早已出嫁,跟着丈夫去了外地。
年遐龄致仕在家,膝下只有这个幼女承欢,自然对她百般疼爱。好在两个儿子与妹妹年纪差得太多,不但不生嫉,反而也把这个灵慧漂亮的妹子当成女儿一样。
一顿饭声息不闻的吃完,二奶奶觉罗氏便起身说临近年关,家里有好些细务要处置,告罪去了。
年夫人给女儿理理衣襟,柔声叮嘱道:“今日去四贝勒府,说话行事谨慎些,莫叫人拿了把柄。虽说福晋主子看重你,你也要自己知事才好。”
一听母亲这么说,嬿婉顿时有些头疼,手扶着额角唉唉叫起来:“我有些难受,怕是去不了了,要不娘派人给我告一声罪吧?”
她可不愿去四贝勒府,那哪里是个皇子府?根本就是红粉窟,盘丝洞,里面住的全是形形色色的妖怪。
四贝勒福晋经常把她叫进府里去,可不是喜欢她,而是提前观察竞争对手呢。
那位不知是从哪个扭曲的宇宙来的孝敬宪皇后,看着她这位传说中雍正帝的真爱,未来的“敦肃皇贵妃”的时候,眼里的恶意都快要漫出来了。
“别咒自己!”年夫人一把拍下她的手,教导她,“我还不知道你?人家皇子福晋特特的下帖子请你,你不去,叫人家怎么想?”
年遐龄也道:“四贝勒是咱们这一旗的旗主,那四福晋也就是咱们的正经主子,主子有召,做奴才的就是爬也要爬去,这才算进了本分。婉丫头,你记住了没有?”
嬿婉低头道:“记住了。”
直到出门坐上了车,她的脸上都是僵冷的,寒茉跟着她,感知到她的心情不好,大气不敢出。
奴才这个说法儿,真是勾起了她很不好的记忆呢……
嬿婉拿帕子按着嘴角,只觉得一股戾气直冲心头,让人恨不得把一切打烂!
曾经的她宁死也不肯做别人的奴才,现在的她也从没有变过。
这个朝代,与她经历过的任何一个朝代都不相同,受满清的野蛮部落制度影响,社会上存在大量的奴隶制残余,凡是旗人,都要在皇家面前口称“奴才”,而“奴才”竟然还是一种奖赏,汉臣想称“奴才”而不可得。
小时候还好,后来四贝勒分到了她们家所在的佐领,成了她们家的“主子”后,另一个“主子”四福晋就热衷于拉她去四贝勒府陪伴,她在生活中听到“主子”这个词的概率就大幅度上升了。
没有一个身边人理解她听到“主子”、“奴才”这种词汇时的满身不适,她的父亲,一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说着“主子”、“奴才”时没有丝毫的羞耻感……
她现在这个官宦小姐的身份反而成了她的枷锁,牢牢束缚着她,不叫她跑掉。
车子摇摇晃晃,很快就到了四贝勒府,她刚下了马车,还没走上台阶,就见门已经开了,四五个仆役争着用力推开门,一位王孙公子前呼后拥地出来。
她停住了脚步,站在路旁垂着头施礼。
一双玄色的朝靴出现在她的眼前,头顶上响起一个冷肃的声音:“这是谁家的?”
寒茉的声线都绷直了,有点抖:“回贝勒爷的话,我们老爷姓年,讳上遐下龄,这是我们二姑娘,府上福晋请我们姑娘过来说话解闷儿的。”
“抬起头来爷瞧瞧。”那个声音又说。
嬿婉只得抬头,看见眼前站着一位衣着简素的青年,约莫三十上下,气宇轩昂,新刮的头皮还泛着青。
“给您请安了,您万福。”她屈膝拜道。
四贝勒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惊艳赞叹。
她年未及笄,眉宇间稚气犹存,但那股子灵气却是掩不住的,脸颊白得像软玉,长长的眼睫垂下来,浓密得像一把小扇子。
饶是四贝勒多年以来只爱熟女,也不由得被她的美貌震慑。
“你是年遐龄的女儿?爷记住了。”
嬿婉正在为他直呼父亲的名字而生气,他已经匆匆走了,靴子踏在地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
说来可笑,她虽然往来四贝勒府多年,但在四福晋的巧妙安排下,却是一次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