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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墨盒,总好于在长安。”
她的意思是江三郎大才,在墨盒能做出一番事业,也能解君之忧。然话落到陛下耳中,意思却成了长安将乱,江三郎与其在长安,倒不如去墨盒避祸。
皇帝端着手中这碗药,指尖一颤,心情一瞬间更为怪异了。
他轻声:“孤知道你先前与他好过……”
程漪骤然抬眼看他,她冷淡的眼神,在一瞬间有了温度,虽然是冰到底的温度,这般尖锐的锋度,却不知道比她方才死气沉沉的样子,有多让皇帝怀念。程漪冷冰冰问:“陛下在猜忌我么?”
皇帝不言,将她送来的药汁一饮而尽。用帕子擦去唇边药汁,皇帝苦笑道:“孤一直在想,你当年若是跟了他,也许……”
程漪眸中一时间有些怅然,却转眼就回过了神,怒意染到了眼底:“那是不可能的。我绝不会跟江三郎在一起,我为陛下生儿育女,跟着陛下这么些年。陛下猜忌我父亲,我何曾为他说过一句话?陛下眼下、眼下……”
她美眸蓦地瞠大,因看到陛下唇边渗出了血丝。
她的声音在看到皇帝耳鼻出乌血时,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处。皇帝茫然不知时,身体已经没有了力气。皇帝往下倒去,程漪忙伸手去抱他。她搂抱着他,抖着手去擦皇帝口鼻出的血迹,声音惶恐不安:“怎、怎么回事?怎么会出血?这药是我端来的,我、我亲自……阿父!”
脑海中出现一个中年男人冷淡审度她的目光。
程漪的心寒冷无比。
她也在一瞬间失去了力气,吃力地搂着皇帝陛下,张口便要喊人进来。皇帝握住了她的手,边咳血边颤声:“别、别喊人!他们进来,孤只会死得更快……”
程漪唇瓣颤抖,她一时间有千言万语想说,可是泪水涌到眼底,将心头的无力感向喉间催生而去。她知道皇帝说的是实话,如果父亲都能借自己的手去害皇帝,那么只要自己喊人,谁又能证明外面的人,不是父亲的人呢?
未央宫,原本是陛下的储宫!什么时候,竟被人趁虚而入至此!
程漪心中又悔又恨。她抿着唇:“我没有要杀你!”
皇帝笑了。他的力气越来越弱,让他看着妻子的面孔,都变得格外吃力。她美丽的面孔在他眼前晃,让他一阵阵糊涂。他常常看不清很多事,性格的软弱,又让他总被人牵着走。明明先太子已经给了他经验教训,父皇离京前也冷冰冰地提醒过他,他却仍然被程太尉利用……他想对付程太尉,决心却不够。左右踟蹰,到最后,仍让对方先他一步……
多么可笑。
皇帝心中的挫败感浓烈,心中想问自己的父皇,为什么要自己当皇帝呢?他连守成,都守不好……
皇帝用力握住程漪的手:“阿漪,你不要骗我……你跟我说一声实话吧,你确实跟你父亲无关么?你不是要我死吗?你心里喜欢的,不是江三郎吗?”
程漪默然无语地看着怀中的男人。
她盯着他,盯着他期盼的目光。她心中想到父亲对自己的许诺,父亲要她杀了皇帝,要她拿到玉玺。以后尊她的儿子做皇帝,她就是皇太后。那时的条件不足以让她心动,程漪拒绝得很果断,甚至想去告诉皇帝自己父亲的狼子野心……然后父亲给她加了条件。父亲说如果皇帝死了,她就没有丈夫了,她对程家的使命,也结束了。如果她想要去找谁,那就去找谁好了……
程漪死水一般的心湖,在那刹那活了过来。
她脑中第一想到的,便是江照白。
她爱江照白至深,随着年龄越大,她越是清楚。她开始后悔,开始绝望。她开始想自己年少时为什么那般倔强,为什么不肯去追江照白。为什么要说他走了自己绝不原谅,为什么要跟他置气……程漪这口气,从少年时堵到现在,这口气从来就没有顺下去过。
程漪深爱江照白。
可是江照白已经不喜欢她了。她嫁为人妻,夫君还是江三郎的主君。君臣有别,程漪每次看到江三郎,心就冷一分。皇帝纳夫人的痛苦,远没有江三郎的离开给她触动大……她常恨自己少年时为什么不去找他。
他那时还对她有感情。如果她不是顾着自己贵女的出身,不是非要他低头,但凡她千里迢迢去找他,去跟他一条心,现在情况都会不一样。
当程太尉将江三郎的名字说出来时,才是程漪真正心动的开始。
她心有恶魔,在那一刻藤蔓般疯狂成长,成为参天大树,让她自己都没法控制。
程漪鬼迷心窍,开始犹豫。她一旦犹豫,太尉就不等她点头了……
而现在,当她低下头,看到皇帝殷切的目光时,她心头,又浮上了浓烈的悲哀之意。她心知江三郎不会接受她,她让他不屑,她的手段于他就像笑话一般。他冷心冷肺,已经、已经……而皇帝陛下,又从来不忘记她。
程漪声音颤抖,违心道:“我是您这一边的。”
“那好,”皇帝临死前,还是选择相信她一次,“孤告诉你玉玺藏着的位置……你拿着它出宫,出宫去找我五弟宁王……”他抓着程漪的手快要没力气了,而他紧盯着程漪的眼睛,用尽力气去喊:“你绝不能把玉玺交到你父亲手中!我大楚张氏,绝不能沦为程家的走狗!”
程漪泪水落在他脸上,她伸出手,为他盖住眼睛,轻声:“……喏。”
宫殿内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