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嗣,王妃忽然怀孕宁王自然不安,这是正常的。
侍医带着怜惜与耐心,将宁王妃的脉象解释了一遍又一遍。张染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总是耐心记下了。
闻姝觉得很累,同时也觉得有趣。
她自小就认识张染,及笄后又嫁给了他。两人之间的生活没有经历过任何磨难,没有任何大起大落生死别离,张染在她眼中,从来是不管做什么,都心有成竹的样子。难得见他露出如此慌张惘然样,也不枉费她之前与他争吵时的火气了。
闻姝抚着尚平坦的小腹,耳边听着侍医跟宁王解释,说王妃身体如何如何健康、怀孕一点事都没有、活蹦乱跳一点问题都不用操心,怀孕的王妃都比公子你有战斗力,你实在不必担心……她唇角噙着笑,忽然就原谅了之前张染逗她时的坏心眼了。
她想到:不都说母凭子贵吗?我都没想到张染如此紧张。那求他救李家二郎的事,应该有眉目了。他若是还搪塞我,我带着孩子跑了,张染定然要疯。我是舍不得张染伤心,可有时候也想磨磨他那个古怪的脾气……
闻姝垂下眼皮。
张染敏感地察觉她的疲累感,即刻起身,迎侍医去外面说话。他因为常年久病,性格颇为敏感。闻姝才露出疲态,他就能第一时间察觉。闻姝听他说,“夫人好好歇息。为夫去送送侍医,回来再与你说话。”
闻姝应了后,张染就带一屋子的下人出去了。屋中的香也被灭了,拉下帷帐,闻姝靠在榻边假寐了一会儿。侍女们在房外守着,连偶尔的说话声也没有,想是张染特意吩咐过不要打扰她。
闻姝放松下来,手再次摸上小腹。
她心中长长吐口气,多年郁气仿佛都缓解了一半:她与张染常年住在平陵,回长安的时候很少。然每次回来,宫中的夫人,张染的母亲,就会问他们夫妻的生活如何,问她有没有怀胎。女人之间说起私密话,往往无忌。夫人急切地想抱孙儿,闻姝颇为理解。没有怀孕,一直没有怀孕……夫人看她的眼神,从一开始的热切,到后来的冷淡无比。
那种冷淡,和张染平时待人说话时一模一样。
虽说两人说好不着急,但又哪能真的不着急呢?
贵族生活和穷人不一样,穷人养不起妾室,贵族狎妓之风却向来盛行。张染乃是多病之身,夫人怕损了儿子精气,才从来不提纳妾之事。闻姝与张染平时说话,也常拿纳妾开玩笑……玩笑开多了,难说闻姝没有几分忧心呢?
她总觉得自己样样无趣,又跟郎君一样喜欢舞刀弄枪,跟她那神经纤细的夫君完全不同。她总觉得愧对张染……
现在好了。
他们也有了孩子。
昏昏沉沉间,睡意时轻时重,不知道过了多久,闻姝骤然从梦中起来。她推开身上盖着的薄毯,发现屋中仍然清清冷冷的,只有自己一个人睡前的痕迹。听到了细细弱弱的沙沙声,闻姝起身下榻,推开了窗。
下了小雨。
细雨如绵,泥香芬芳。
发现王妃睡醒了,侍女们进屋服侍。闻姝摆了摆手,自己随意整理了衣袂,问道,“夫君没有回来吗?”
侍女答:“夫人睡着后,公子进来看过夫人一次。之后公子出来,去书房坐着了。”
闻姝点点头,让侍女们准备些糕点,撑伞下檐,顺着悠悠转转的长廊一径往外边的院子去。她打算直接去书房看张染,给他带些吃的,再顺便问问李二郎的事情,他考虑得如何了。
宁王妃是个榆木疙瘩,没有多少情情爱爱的心。她脑子里整天是一堆事在转,只想着解决了这件事,还有下一桩事等着。她都没想过小小一个怀孕,能让张染失神那么久。所以当她站在书房外,听到张染与书童轻轻的说话声,才听住了。
书房中,张染正说着:“侍医说她怀了孕,我总觉得这么不真实。难道是真的,不是在做梦?”
书童好笑之余,又很稀奇,“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夫人与您感情向来好,怀了小孩,不是水到渠成的事吗?宫中与曲周侯府都送来了贺礼,长公主和夫人都递了话说要见王妃。您觉得这像是假的吗?”
张染失笑:“我不是说那个,”停顿了一下,“我总觉得我不会有孩子。”
书童微愣。
房外闻姝示意侍从们退后,她自己走到了窗下。细格子窗木一条一条,光线隐隐的,身后是檐外的雨声潺潺,窗中是她那位夫君。闻姝站在窗口看,她脚步轻,又是习武之人,只要她愿意,张染是万万发现不了她的。闻姝就站在窗边看张染,看他面容秀美,如山似水。看他穿着素衣,幽幽静静地坐在屋中,像一团幽幽若若的白雾。
好像风一吹就要散了似的。
真像个鬼魂似的。
张染说,“我身体不好,早已做好此生无子嗣的准备。多年来哄骗阿姝,就是怕她离开我。我母亲总是想抱孙儿,我却总觉得我没有子嗣缘。我少年时,脾气比现在更怪些。那时都不想娶妻……要不是我阿母又哭又求,再加上阿姝也是相识的,我无论如何都不同意。幸好阿姝跟旁的娘子不一样,没有总缠着我。我少年时最讨厌人跟着我,觉得谁看我的眼神都有恶意。”
张染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