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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臣们提着的心就放下了一半,不少人都将原来准备的奏折塞了回去,重新惦量了要说的话。
而景泰帝也在此时,交给于谦一叠供词:“爱卿,东宫刺杀案,朕已经命锦衣卫已经审出来了。里面的人,该怎么处置,爱卿看着办吧!”
于谦接过文稿一看,发现最上面的人犯名字,赫然是当年郕王府的长史,心下便一动,忍不住抬头去看景泰帝的脸。
景泰帝满面疲惫,道:“此事到此为止。”
于谦皱眉道:“虽有锦衣卫取得供词,但有司并未会审……”
景泰帝摆了摆手,看着他,重复了一遍:“到此为止!”
于谦默然,过了会儿,道:“然则,何以杜天下悠悠之口?”
景泰帝叹道:“天下悠悠之口,岂能尽杜?朕今日已尽全力,于心无愧。”
于谦固然是正道直臣,但多年宦途,步步行来,自然知道世间至尊权力交迭之际,无论大义何在,终不免刀下冤鬼。景泰帝能说出竭尽全力,于心无愧的话来,已经是帝王对臣子所能做的最深刻的剖白。
他也就退了一步,道:“谋刺太子,形同大逆,臣请将犯人重刑处置,以儆效尤!”
于谦走后,景泰帝有些焦躁的在大殿中转了几个圈,问旁边的兴安:“听说太子病好了?”
兴安摸不准他的用意,谨慎的回答:“下面的人是这样回报的,不过如今清宁宫禁闭,一应消息都是口述转达,具体情况如何,没进去看的人恐怕也说不清楚。”
景泰帝犹豫一下,道:“皇后担心太子安危,只是东宫门禁,她不好越禁探望。朕过去走一趟,若是太子好转,就将门禁撤了,方便来往。”
清宁宫被封锁的几天,宫中的侍从都吓得不轻,生怕太子和万贞死了,自己当真会被选去殉葬。虽说这殉葬,不太可能满宫的人都被拿去殉,但景泰帝到时候是拿着名册信手一勾呢?谁能保自己运气那么好,就不会被勾中?
因此满宫上下对太子和万贞的照料,当真是从头发丝到脚指甲都精细入微。所有人分班倒换,务必做到时刻有人在旁边盯着。偶尔有人做事毛糙些,都不需要上司管教,同伴就先开骂了。
等到景泰帝称驾东宫,清宁宫的侍从都打点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赶紧抱着小太子出来迎驾。
太子的高烧虽然退了,但仍然病恹恹的没有精神,见到景泰帝,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皇叔。”就再不说话了。
梁芳害怕景泰帝不悦,连忙小声哄劝:“殿下,要给监国行礼问安。”
景泰帝摆手道:“他还病着,你折腾他干什么?濬儿……”
他本想叫太子过来问问寒暖,但心中有愧,唤了一声,下面的话就说不出口,转口问:“万侍呢?”
太子听到他问万贞,才稍稍有些精神,回答:“贞儿还没醒。皇叔,我听御医说贞儿的伤,要是想不留后患,最好是取新鲜虎骨熬膏外熬,您有吗?”
景泰帝道:“西山行宫后苑早前养着对老虎,也不知道也先纵兵劫掠时,有没有打死。皇叔派人去瞧瞧,要是还在,就让人打了送过来。”
太子顿时便高兴了:“谢谢皇叔!濬儿以后有好吃的,也孝敬皇叔。”
景泰帝固然爱自己的儿子,希望儿子为储。但与这个从小亲近自己,国战时同甘共苦的侄儿,就未必没有感情。此时见他大病未愈,却还记得回报,更是心中五味交织,忍不住长叹一声,轻轻抚了抚太子的头顶,喃道:“只怪我们生在帝王家!”
侍从们不敢搭话,太子却还不懂这句话后面的感慨,抬手牵住景泰帝的手,笑道:“皇叔,贞儿老是不醒,您也去瞧瞧吧!我听说,天子金口玉言,一说就灵。您快点让她醒,看她还敢不敢睡!”
景泰帝心中酸涩,挥退兴安他们,顺着太子的脚步往后寝走。
万贞的脸色仍然不好,但嘴唇上原来那种透白发灰的颜色却已经没有了。因为医婆和宫人照料精心,让她感觉到了外界环境的变化,不再为安危担忧。她的神色也没有了最初那种紧张防备,松驰下来。
小太子拉着景泰帝走到床头,小声说:“皇叔,您看,贞儿还不醒呢!好几天了,她都在赖皮!”
他嘴里说万贞赖皮,但脸上却是满满的恐惧和担忧,显然害怕得很。
旁边侍奉的宫人赶紧道:“监国,御医说万侍只是失血过多,元气大伤,所以昏睡居多。其实奴婢等人日常照料,万侍饮食便溺都已经差不多正常了,只是还睁不开眼睛,醒不过来。”
景泰帝又召御医过来问话,几名御医这些天殚精竭虑,个个精神萎靡,见景泰帝垂询,便强打精神回话。
景泰帝将御医关在清宁宫几天,内外消息不通,让他们心中发毛,那些云山雾罩,半遮半掩的话就不敢说。万贞的伤从症状到恢复状况,他们都答得清清楚楚,末了又加一句:“据臣等看来,万侍体质强健,伤口用药又及时,不会有性命之忧。迟则再过一两天,早则今晚就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