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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印象自己是怎么离开太傅府又是何时躺到了寝宫的龙床上的,他被王容轻唤着睁开眼,头顶上是再熟悉不过翻滚着云海腾龙的帐幔。
睁着眼躺在床上呆了片刻,萧纵在内侍宫婢服侍下起身更衣洗漱,顶着仍有些昏沉沉,隐隐作痛的脑袋上朝,暗忖,酒果然不是个好货。
今日早朝上第一件大事,楚王对萧纵的讨伐正式做出回应,起兵谋反了。
萧纵的先发制人,昭告天下出兵讨逆,朝夕之间让韩溯那篇刀锋一样犀利的讨伐诏传遍了大周境内。诏书传至楚王府的时候正是当夜子时,楚王刚要就寝,他看过下属急匆匆呈交给他的戳着玺印的伐文,不仅先机被占,更被扒下了经营多年的仁义外皮,虽然不至于尽失人心,形势却必定不能再如他设想的那样有利于他,不由大怒。当即召集幕臣家将谋划应对。楚王府炸了锅,连夜忙乱。第二天晌午,也就是昨日萧纵送走秦王没多时,楚王也在楚地封城外搭建起了高台。
楚王于午时整登台祭天,向天控诉当今天子不仁,表达不畏生死要为百姓废除此无道昏君之坚定意念。他因为被萧纵削了王爵,便在高台上自立顺天王,寓意受命于天,兵起正统。然后,顺天王亲自宣读了对昏君萧纵的檄文。
那檄文他老早就准备好了,只等着时机向天下发表,被萧纵抢了先之后,连夜命幕臣修改。
眼下,那篇修改后的檄文就在大明殿萧纵的御案上摊着。
萧纵看着铺陈在面前的绢布,上面满满当当写着指不定有上万字。万字檄文主要表述了三层意思,第一,顺天王起兵乃是义举。第二,韩王赵王顺应天命共讨昏君。前面两层意思檄文着墨不重,重在第三,他这个昏君之所以要被讨伐的昏聩所在。这个第三分了几面阐述,最主要的两处,指他荒淫无道,好色且好……男色,顺天王的二公子便是因着貌美被他瞧上,又因为不从,忤逆了他,竟被他一怒之下杀了还反诬顺天王清名。檄文中更披露,朝中好几个重臣都跟他有龙阳之好,是他的入幕之宾,尤其是那个谁。
那个谁是谁……
萧纵看着面前的绢布,默默叹了一声,姨丈,实在是太无耻了。转眼瞥了眼班列里的韩溯,心下有些歉疚。
大明殿上十分寂静,这檄文,众人消息灵便的早已经看过了,没看的也都耳闻过了。
萧纵没什么表情合上了绢布,扔在一边,扫了一眼御阶下静悄悄的朝堂,淡淡发话议政,并没有就那檄文多说半个字。
议政主议的自然是对叛贼司马氏用兵相关诸事,比如粮草军备等等,朝臣们早被天子连日来雷厉风行的手腕和一言堂似的强硬态度慑服,眼下天子对叛军檄文中不堪入目的指责表现得出奇平静,一点情绪都没有,众人又被弄得心底发悚,在殿上极其恭敬并且顺着天子的龙鳞积极出谋划策。
萧纵因为对诸侯王早有忌惮,任不悔掌军之后便时刻备战,几个州府重镇兵马警惕,后方屯粮充裕,军械铸造盈满,是以现下突然发兵,紧要物资筹备调度上井然有序,丝毫不显仓促混乱。
下朝之后,萧纵回到寝宫中补用些早膳,依然很平静,朝堂上他对那篇檄文的不以为意并不是像朝臣们揣测的那样,强压情绪装出来的,其实他心中早就有些底,姨丈肯定会拿他那冤枉的名声来做做文章,只是,这回韩溯好像又被他拖累了。
他本来还想着昨天他半途醉倒了,要么今天散朝后留太傅在宫中接着叙会儿话,但有了那篇檄文,韩溯大约应该跟他一样,不肖理会,但他权且还是避个闲。
且今日他在御座上看去,似乎瞄见太傅的面色不太佳,眼眶都有些发暗,好像没睡好的样子,该先让他回去补个眠。
萧纵一边用早膳一边寻思,突然想太傅的脸色这么差指不定跟他昨夜醉酒有些关系,遂问一旁伺候的王容自己是怎么回得宫,有无在韩太傅面前失态。
王容看着主子,一句话憋在腹中,满面纠结。他很想说,皇上,昨晚上韩太傅趁您不醒人事剥了您的衣服。但……他不太敢说,也觉得这样说不太妥,说不定只是个误会什么的……虽然他确实亲眼看见了……他是无意的……
王容垂下头,默默片刻,避重就轻禀告道,皇上昨晚上醉了,坐不得轿子,改乘了太傅府的马车回宫,是韩太傅亲自抱您上的车。顿了一下,接着说道,皇上昨晚醉得真沉,太傅从后院抱着您到前院,倒腾上马车,您完全不觉呢。
萧纵听着,心下最先反应韩溯居然抱得动他。
王容瞅着不紧不慢兀自用膳的主子,再顿了一下,又补充说道,皇上昨晚醉得厉害,太傅在花厅里间亲自照顾了您半夜,奴才和程统领在前厅候着,还当太傅预备恭请您宿夜了。
萧纵咬着一块杏酥,听了小太监吞吞吐吐如此禀告,微微顿了顿,然后不以为意地嗯了一声,不紧不慢把剩下的半块杏酥吃完,饮过一盏茶,如往常一样起身去重阳宫处理政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