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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楚荻当真有些怄到,只轻笑言道:“在下听闻越贤弟数月以来辞了青楼薄幸名,如今京城中哪位魁娘子堪称一品,怕贤弟未必知道。”
越临川大笑,脑袋支在手上看着陌楚荻说:“左右惹他不高兴,能改就改了。……我说陌兄那,‘生年苦短’这句话,兄台必定比我明白,似这般心里硬撑着,于人于己只是遭罪,却又何苦。”
“随心所欲,总要审时度势,越贤弟今日张扬肆意,少时在家中不也乖顺老实?若在下不懂得据时隐忍,越贤弟还愿与在下这般轻快交谈?”
据时隐忍……越临川看着眼前苍白消瘦的男子,心道只怕你等不到可以不忍的那天。纵是越临川,这样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只道:“能这般轻快说话之人,世间难求,既然陌兄亦觉如此,日后做个讲真话的朋友可好?”
陌楚荻闻言笑起,持起白玉壶为自己斟满,“蒙越贤弟不弃,为兄今日不能不与贤弟同饮一杯。”说着举酒向前,清声吟道:“‘邂逅赏心人,与我倾怀抱’,三生有幸。”
去冬今春,蜀中大旱,小麦绝产。初夏数日淫雨,入伏重返赤日无涯。飞蝗漫天而起,所过之处草木尽催禾苗尽灭,白石曝于山冈,红壤裂于原野,昔年天府胜地沦入凄惨灾景。蜀州丞姜益连发四批快马向朝廷告急,毓疏结亲次日即受命离京,带领户部官员星夜赶赴锦官城。入得蜀州境内,钦差队伍由船转马,只见沿路饥民流徙于道,衣衫褴褛面容枯槁,个个目中全无亮色,几若待死,望向官差的锦衣肥马时,又露癫狂之色。毓疏一路心惊,鞭马急赶,入得锦官城内,见家家大户门扉深掩,半死饥民倒伏于地,城中日常劳作俱已全废,加之天气酷热,蚊蝇虐舞,腐臭盈天。蜀州丞姜益当日未闻旨意,听钦差已至,慌乱迎出府外,见马上之人衣色明黄,一时不知如何称呼,只跪地叩首。
“不记得了?我是三皇子毓疏,你授官之时我同在殿中。”
姜益授官那时诚惶诚恐,哪里敢看殿中其余人等的相貌,如今听三皇子居然记得自己,言辞又是这般冰冷,只顾得冷汗连连,全不敢有半句回话。
“天子隆恩,授你封疆高位,就是让你这样尸位素餐的么?”
“回禀殿下……旱蝗乃天降灾厄,微臣……”
毓疏翻身下马,边向州府大门行去边道:“州库有银太仓有米,现下民生衰败至此,为何不曾开仓赈济?”
“仓廪大事,无天子令,微臣不能擅做决断……”
“城中大户家有存粮,为何不曾劝富济贫?”
“国无此法……若大户不愿,微臣……总不能抢……”
毓疏已行至中庭,此时回头看他一眼,“看你脸上并无菜色,想来府衙仍有存米,即便大户不肯赈济,你镇守一方为民父母,为何亦不出粮?”
姜益本已起身跟上,此时慌忙再跪下去,道:“微臣府中存粮只能勉强维持微臣家人与差役一日两餐,今日家中……便要断炊了……”
毓疏吩咐他平身,回身仍向府内走去,“你虽无能,并非无理,升迁贬谪归属吏部,我如今督管户部,现下不能立即罚你。既然皇命已至,救灾赈济之事还需你蜀州上下勉力同心,若灾情得缓,算你功过相抵,若灾情愈烈,怕你当效前朝渔阳太守商秉忠,焚身献祭向天乞雨。”
这几句话讲得极淡,言辞虽冷,语气中却无甚怒意,乍听之下只是寻常吩咐,却吓得姜益应诺连连抖如筛糠,几乎再跪下去。
毓疏行至堂中坐定,向姜益道:“执掌仓廪户籍城防的官,带过来。”
姜益招呼之下,几个大小官吏张皇上前,跪地叩首。
“哪个是太仓令?”
“……微臣在……”
“叫什么?”
“……付敏鑫。”
“蜀州全境存粮多少?”
“回殿下,大约……四万石。”
“俱在锦官城?”
“各县仓库亦有少存。”
“司民令?”
“……微臣寇忠。”
“按蜀州人口计,四万米粮够吃多久?”
“这个……”寇忠自颌上滴下汗来,“微臣一时……难以算清……”
“现在去算,算得报上。金吾令?”
“微臣张悯慈。”
“带你手下城防差役整顿府衙前空地,开设粥场,先救一时之急。”
“殿下——”
闻得身后有人插言,毓疏回头,见一个五品的户部郎中躬身施礼,似有话言。
“讲。”
“微臣造次。微臣以为,粥场不应设在锦官城内。”
毓疏皱眉一瞬,道:“城中厚积疫气,加之巷陌狭窄,恐民塞生变?”
那郎中拜道:“殿下英明。”
毓疏向来擅长记人相貌,如今见他甚为眼生,想是户部新官,因一路急行未加注意,于是问道:“叫什么名字?”
“回禀殿下,微臣喻青。”
毓疏微露恍然之色,回头向金吾令张悯慈道:“择锦官城外平旷之地设粥场,命差役缓导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