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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拜拜佛,没准你这脑袋就又转过弯来了呢?老高虽然是讨人嫌了些,可也不能拿来当出气筒啊。”
李念原“唰”地抬起头,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说:“他不委屈,老徐,你可知道我算完了,我现在不管读什么书,脑子里蹦出来的都他妈的是《品香录》。”
徐承志听得两眼一瞪,李念原怕他不信,拿起桌子上的《礼记》随手一翻,便是《中庸》篇。
他指着其中一句话,两眼茫然地说:“你瞅瞅,这句。”
徐承志说:“在上位,不陵下;在下位,不援上,这话怎么了?这不是先圣们告诫我们人身居高位手握权柄时依然要谦卑不欺凌弱者;人生不顺退居田野也不要攀龙附凤嘛。”
徐承志浩然正气的解读叫李念原心生惭愧,他羞红着脸、泪眼汪汪地说:“老徐,我如今一读到这句,脑子里就想到老高这畜生在《品香录》里写的男女欢好之颠鸾倒凤与观音坐莲……”
“打住打住。”
徐承志忍不住扶额,他虽说是个商人,可也是读过十年圣贤书,还曾一心想考功名报效社稷的。他实在是对李念原这有辱圣贤的话忍无可忍。
李念原掏出一方绣花帕,捂着脸“哇”地一声就哭开了。
“老徐,你说说,我这回是不是铁定要落榜了。”
徐承志气得骂道:“你还有脸哭,这不都是你自找的?当年我让你跟着我五湖四海走一走、散散心。你倒好,瞒着我同高朱普一起去花天酒地,不是水莲姑娘就是碧莲姑娘,每日醉卧勾栏院,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李念原从绣花帕里抬起头,吸了吸鼻子说:“天香楼只有一位水莲姑娘,可没有碧莲姑娘。”
徐承志一瞪眼:“你还有理了啊?你你你!”
骂归骂,该来的总避不开,李念原只能是硬着头皮去参加了康熙二十七年的戊辰科会试,然后毫无悬疑地落榜了……
他被高朱普的《品香录》给洗脑的事,除了徐承志外其他人都不知晓。
可李念原天生神童、科举第一大省应天府第二的事众人皆知,于是对他这回落榜众人都十分惊讶。
珍珍关心地问他到底到是哪发挥的不好,李念原支支吾吾地就是不说。
虽然会试三年就有一回,但经历过高考、司考的前考神珍珍知道,查漏补缺是复习的重点,知道短板在哪才好对症下药。
于是她让阿灵阿私下去找这次会试的总裁官大学士王熙,请他看看李念原的卷子,指点一番到底哪不好。
会试的卷子都是密封后重新誊抄的,王熙也不知到底哪一篇文章是李念原所写,要把他的文章找出来,还得重新去找礼部的试卷底档,颇费功夫。
阿灵阿为王熙准备了一套宋代初版的朱子,王熙感动得热泪盈眶,这才在十天后找到了李念原的卷子。
王熙看过后这答卷,皱着眉头想了半日,才给了阿灵阿一句让人听来觉得颇为糊涂的话。
“文藻华丽,用意深厚,只是烟花气太重。”
阿灵阿回家把王熙的评价告诉了珍珍,珍珍说:“王老爷子说的这‘烟花气’是什么意思?”
阿灵阿耸耸肩。
“我也不知道。”
珍珍同阿灵阿不知道的事,李念原自己心里却是门清。
遭此挫折后,李念原痛定思痛,决心重新做人。
他果断给高朱普写了绝交书,还把自己私藏的所有秦淮河花魁们送的汗巾、腰带、香囊、荷包、情诗、玉坠,全部收拾了出来。
在初夏的蝉鸣里,徐承志陪着李念原在适安园的荷塘边起了一个火盆。李念原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这些纪念品往里火盆里扔,烧一件叨叨一件往事。
“这个是秋英当年赎身嫁人前亲自从腰间解下的……呜……”
“知道了知道了,一条臭汗巾子你多少年了都没洗。”
徐承志眼睛都不眨,直接就揉成一团扔进了火盆。
“这个是薇铃中花魁那晚亲自戴在我腰间的香囊……呜……”
“这里头花瓣都没味了,放着也占地方!”
徐承志提溜着香囊穗子,直接甩进了火盆。
“还有这个,是莺鸾第一夜我解下的,你记得不?我花了三千两,她一夜成名后来名满秦淮!”
“你就败家老爷们,整天乱花钱,当初我就说那个莺鸾不好看!”
徐承志挤兑着李念原的审美,把那腰带剪成三截直接就烧了。
“还有这诗……”
李念原还没来得及说这茬故事,徐承志直接就把那叠纸全扔进了火盆,火苗一瞬间窜成半人高,映着李念原伤心欲绝的脸。
李念原捧起最后一个玉坠子,捂在胸口哀嚎着:“我的个水莲哦!”
一直站在远处默默围观的珍珍和阿灵阿,被李念原这声和狼一样的哀鸣吓得捂起了耳朵。本来在软榻上趴着睡觉的五福小朋友更是被吓醒来,嘴角边还趟着一条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