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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家赀甲乙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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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王李迥这番话可以说是步步紧逼,或者说是在翻旧账顺带含沙射影。
    目标自然是太子李适。
    在唐朝当太子是个标准的高危职业,历代父子间斗争的悲剧不绝于书,从大明宫专门设置个少阳院来“监管”太子便可见一斑(堂堂皇太子,居然不可以居于东宫)。而代宗皇帝对太子李适的感情,也只能勉强说是一般,大家不用被电视剧迷惑,早年群臣多次上疏请求代宗册立太子,可代宗却始终态度暧昧,有很大的原因是李适的生母睿真皇后沈氏其实身份是比较低微的,而代宗还为王时真正的妃子是崔氏,也是杨贵妃的侄女,崔氏为代宗生下的一男一女都很有名,男为郑王李邈,女为升平公主,双双得到代宗的宠爱。
    所以一直有代宗皇帝想立郑王为太子的说法,李适的地位从最初就岌岌可危。
    可在这样的环境中,一直扶持保护太子的人,竟然是宰相元载。
    直到广德元年(763)十月西蕃攻陷长安,代宗仓皇出逃,元载等臣便借机要求代宗正式册立太子,代宗才有点心不甘情不愿地让李适当了皇太子——又过了十年,郑王李邈突然死去,李适的储君位子才算暂时稳定下来。
    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走了个郑王,独孤贵妃之子韩王又隐隐对太子的座位发起挑战。
    所以韩王的这番话,表明是夸赞太子,实则在暗示太子和元载间的密切关系,太子对元载“了如指掌”的言外之意,就是元载的所作所为,怕就是太子幕后授意,后来眼看败露才丢卒保车的。
    果然,听完韩王一席话,李适明显见到自己父亲望着自己的眼神很可怕,他虽然衰老,虽然染病,可那灰色的眼眸里明显渗出丝冰凉的寒意,李适哆嗦了下,觉得身躯被利刃切割了下,只剩下一半。
    一时间整个场面,只剩下自雨亭的水帘还在发出哗哗哗的单调声音,太液池上水雾涌起,遮蔽了池中央秀美的蓬莱山。
    “元载窃据国柄十多年,得以隳坏国典,凭的不就是欺上瞒下?陛下,全天下州县各道的使君、县令,原本为保全自己,阿谀谄媚元载的不知几何,如今全都不加以穷究株连,这正是陛下宽洪的气度所在。元载参与册立太子一事,本就是元载奸诈反复的表现,假陛下之慈威,挟定策之功,继续作威作福下去,而太子一旦识破,即刻禀告陛下将元载典刑正法,这正是国家之福啊!”李泌见气氛不对,便不疾不徐,侃侃说出了这样番话来。
    代宗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对太子问到“最近在少阳院里可曾读书?”
    “正在看6敬舆和高逸崧的策论,又观高逸崧的槐北录。”李适急忙回答。
    皇帝李豫点点头,说槐北录毕竟不过小品,那6敬舆6九的策论可细加留心,“将来这些人少不得都是国家的栋梁。”
    这时,李适不觉得内里的衣衫,都已浸透了冷汗......
    回到少阳院内,李适的脸色极度难看,是坐立不安,他知道今日韩王所说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那些亲韩王的官员、宦寺平日里不知道在皇帝面前煽了多少阴风呢!
    “爷。”这时唐安手持着看了第三遍的《槐北录乐游原刺人案》,自屏风后转出,见到父亲便行礼。
    李适回头看看女儿,虽然平日里酷好胡风男装,但一旦穿戴起来,也算是个亭亭玉立雪肤香肌的好女郎,又看到她手中所持的书卷,不由得紧锁眉头,说了句“倒不知道那个人是否有点用,能不能帮帮我。”
    怀贞坊茅舍草堂上,桂子“嗬嗬”两声,带着巨大的鼻音,从被褥上猛地起来了,接着摸着零散的发髻,还带着宿醉,看着院子里的高岳,觉得他时而为一时而分为两个残影,而芝蕙则在旁边铡草,喂着咩咩叫的小羊。
    桂子唔得声,掀开自己的裙衫,发觉居然没有被高郎君“幸”过的痕迹,不由得抱怨说,自己这么貌美如花,这高郎君居然就让自己一个人躺在草堂上,真的是暴殄天物。
    正在此时,小海池的萧乂果然登门造访,和芝蕙说得丝毫不差。
    主宾寒暄后,对坐于草堂之上,芝蕙和桂子即刻避让在廊下。这次萧乂也不客套,开门见山,“逸崧先前折桂及第,而今又登高科为集贤正字,正是羡煞愚兄。现在有项不菲的润笔,特意找到逸崧,不知可有意否?”
    “不知润笔几何?”
    “哈哈,逸崧果然大坦率,润笔足有三百贯。”
    高岳暗思这位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七成可能是薛瑶英那家伙撺掇来的,把自己当茅庐里的诸葛亮了,便也直爽地说到“三百贯可是让人眼热,还请静之兄明示。”
    萧乂笑笑,摇动白羽扇,“逸崧是平判入等的,便先烦请作道判文。问——有甲,家赀亿万,先与一婢生长子乙,已立遗书,要在百年后让家赀于乙,后兵乱动荡,乙母失其所在陷没不闻,后甲又娶女丙,生子为丁,母子并荣,丙死后,甲有意让家赀于丁,乙不服,请判。”
    听完这道判问后,高岳在心中冷笑两下,我现在明白萧乂这个豪商,投的资是在谁的身上了?既然萧乂把话说得如此明白,想必他也没有隐瞒的意思。
    高岳便振振衣袖,拍拍膝盖,若有所思,而后站起身子,在萧乂企盼的眼光里顺着草堂来回踱了数番,长叹口气,看看门扉外的晴空,最后对萧乂反问说,“不知道静之兄想让乙胜,还是丁胜?”
    “这......”萧乂眼珠转转,倒来套我的话了,“若是想让乙胜,该如何判。”
    高岳便重新坐下来,提笔在麻纸上写道:
    “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
    萧乂一看这句话,便知道这个案件是个僵局——若“立嫡以长不以贤”的话,那么乙毫无疑问应该继承家产;可后面还有句“立子以贵不以长”,意思就是还得看母亲的出身,而乙的母亲地位明显又比不上丁,丁又是继承家产的不二之人。可见高岳这句话根本没给自己答案,便埋怨说:“逸崧你这判文字数似乎根本没有达标啊!”
    “多了全是废话,这案的判关键只在于......”高岳接着,在麻纸的中央,写了个斗大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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