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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了东城。
通往鹿鸣台的路不见半点雪痕,从长街口开始,就有一个接一个的宫人矗立在街路两侧,手提宫灯,照亮前路,灯火微微的光亮在这黑夜中有着奇异的暖度。
长街口起,武官下马,文官下轿。庞杰令士兵在此候命,只点了一队卫兵随行,而他则亲自押送傅成璧往鹿鸣台方向的朱门走去。
一步一步,湿寒从傅成璧的脚下漫上来。
她暗自思索了一路,目光放在庞杰腰间唯一的一只锦囊,最终决定问出口:“第三只锦囊,庞将军可曾打开过?”
庞杰说:“郡主能言善辩,巧舌如簧,本将也是知道的。但你莫不是以为都到了这里,说一两句话就能让我放了你罢?”
傅成璧笑了笑,“我想,你应该看看。”
“待复了命,再看也不迟。”
朱门一点一点地敞开,残雪飞舞,寒气弥漫,傅成璧眯了眯眼睛,抬头望向鹿鸣高台。台上张灯结彩,灯火如星,一盏连着一盏,好似银河落地,照得这一方亮如白昼。
傅成璧看到了李元钧的身影,藏蓝长袍外又披着雪氅,在黑夜中的确不算起眼,可那两道目光如星芒一样,谁都无法忽视。
随着傅成璧一步步走近,李元钧拿起弓,蓦然间拉紧了弦。箭镞正对着她的眉心。
傅成璧停了一步。
“走!”庞杰一手钳住她的肩头,喝斥道。
傅成璧拢起冰凉的手指,面容沉静地闭上了眼。
“嘭”地一声,在这寂静的夜中,箭发的声音尤为清锐刺耳,伴着刺破长空的裂响,疾飞而来!
滚烫的热血喷溅而出,溅到傅成璧的脸上,烫得她肩膀微颤。她木然站上一会儿,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睛,鼻端的血腥气愈浓。
身侧的庞杰双目圆瞪,喉咙中还残存着锋镞冰冷的温度,他似乎还能感觉得到,但也只是一瞬间的事了。威猛的身躯轰然倒地,痉挛抽搐片刻,就沉成了死气,从喉咙中源源不断涌出的鲜血浸红了薄浅的银雪。
身后的亲卫一阵张皇失措地惊呼,纷纷跪倒在地。
傅成璧躬身,将他腰间的锦囊扯下来,拉开囊口,仅有一张薄小的字条。
上头唯有一字——
“死”。
第186章 惊雷
李元钧眯着眼睛看向傅成璧, 眸色比雪都要湿冷。
傅成璧踏上荡着雪风的鹿鸣台, 相较于玉冠华服的李元钧来说,她显得实在狼狈, 裙裾破破烂烂, 脸上混着烟黑和血污, 唯有浅淡的雪光笼在她的眸子里,乌泽生亮。
待傅成璧走到跟前儿, 李元钧将墨色的斗篷解下,披到她的肩上。
他忽略了她眸色中一闪而过的嫌恶,手指温柔掠过她的耳后,轻轻揉暖着问:“不听话, 搞得这么狼狈。乖一些不好?”
侍立在侧的宫人递上来一方暖湿的手帕,李元钧接过, 要替她擦拭着半边脸上的血迹。傅成璧轻微躲了一下,李元钧用另一只手钳住她的下颌, 目光泛着轻寒, 暗暗警告她不许再躲。
傅成璧果真没有再动。
待李元钧擦到她的颈子上的时候,才发觉上头横着有一道浅浅的血痕。他凝了凝冷眉,问道:“谁伤的?”
傅成璧冷冷地看向他,问:“该说是庞杰, 还是你?”
“朕杀了他, 给你出气。”
他望着傅成璧, 俊眸如水,错生出温柔怜惜的神色来。
傅成璧讥道:“为了我么?”
“朕让他去, 就没打算再让他活。”他的指尖抚过傅成璧颈子上的伤口,声音微冷,“这狗一样的混账东西!”
“你当初重用庞杰来牵制傅家,结果没想到这人爪牙锋利以后,却学会了咬自己的主子。你早想杀他,又何必再拿这件事来哄骗我?”
李元钧脸上浮现的神情近乎委屈,裹挟着被冤枉的不甘,说:“可朕这次的确是想见你。”
“你是个甚么样的人?物尽其用,则其废之。在你眼里,我们都是棋子,区别在于谁能更有用些。”傅成璧说,“从前也好,现在也罢,我之所以能安好无恙地活着,就是因为还有点儿用处,能牵制住段崇和哥哥,好教你坐稳帝位。不是么?”
李元钧脸上的笑意一寸寸消失,“究竟是谁教你的这些?”前世她聪慧不假,却心思单纯,尤其是在情爱方面,想得极为纯粹。李元钧不作他想,顿了一下,两个字从齿间碾出来,“段崇?”
傅成璧背脊僵了一僵,似乎无论过多久,他都能轻而易举地让她记起曾经所受的侮辱。
李元钧让她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活了一辈子却一文不值,史书工笔一落,她傅成璧的名讳永远和“祸国妖后”四字联系在一起;这却还不够狠,最狠的是李元钧,在她心上人的眼中,她到死贱货□□。
傅成璧倒不是还在乎这些,只是出于本能地觉得耻辱——耻于自恃聪明却糊涂了一辈子,耻于为了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