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庞杰大有捉襟见肘、顾此失彼之势,显然教两方的战事拉扯得喘不过来气。
段崇遭遇前后伏击,在中部穿游躲避,一直等到向义天那边打起来,叛军调兵前去东山援助,而他若面对的兵力则薄弱三分,段崇当机立断,立刻带人突围!
这场交战也不过短短持续了一刻,到最后庞杰甚至开始以兵将的性命来拖住段崇,最终一丝不苟地撑足了半个时辰。
庞杰佯退,段崇顺势带人冲破东山门。
此时,沈鸿儒和齐禅也已经带兵取偏僻小道下了北山路。一些臣子与惠贵妃、傅成璧皆乘轿,行在军师的中端,前后左右的士兵防守得严丝合缝。
东山、南山相继失守,庞杰指挥兵力追了四五里后就全部回撤,开始往北山门涌去。
狂风呼啸,飞尘漫漫,马竭力狂奔中口鼻溢出白沫来。断后的士兵追上前,告诉段崇说:“段大人,不必再赶了,那些追兵都已经撤了!”
“撤?”段崇英眉一凝。
他将头盔摘下来,额上已是大汗淋漓,呼吸沉重而急促。
毫无道理!方才围攻时还在死命胶着,对方也一定察觉到李言恪就在东山,没道理会轻易放弃追杀。
为甚么?李元钧的目的不是李言恪么?杀掉唯一继位的可能,拿到传国玉玺,他才能毫无后顾之忧地登上帝位……放弃了李言恪,那他的目标又会是谁?
段崇凝神片刻,目光落在惊雷弓上,陡然间瞳孔骤缩,眼底瞬间泛起一片惊痛。
“你护送小皇帝出关!”段崇将自己的令牌扔给了裴云英。
裴云英稳稳接过来,惊惑道:“怎么了?”
段崇双眼血红,咬紧了牙,怎还有时间再做解释?!他“策”地一声,立刻扯转马头狂奔回去!
祁山开始飘起了雪,细细簌簌的,雪声随着风声肆意弥漫。
庞杰止住汇聚的军队,将第二道锦囊打开,目光来回扫了三遍,庞杰这时才知李元钧起初那一句“同室操戈”是何意思,一时对李元钧步步为营的谋划旁生胆寒。
到底甚么人才能将人心算到如此地步?怕除了李元钧,再无旁人。
庞杰即刻招了一个兵前来,让他穿上向家军士兵的武袍,吩咐道:“伪装成他们的人,前去给沈鸿儒传信,就说皇上早就知道他们这是要分兵而后围的计谋,已经收回了追杀向义天和李言恪的军队,往北山汇聚。”
这兵大觉不妥,他不知庞杰的锦囊乃是李元钧所赠,还以为他是受了谁的蛊惑,对之言听计从,可这先后失了段崇、向义天、李言恪等人不说,现在还要将己方军情透露给唯一还在囊中的沈鸿儒?
“将军,这不正暴露了吗?”他斗胆直言。
庞杰轻笑着哼了一声,“待说了此事,你再讲那段崇没逃,令一小部分人送出了小皇帝后,现在正领着余兵杀回来支援。”
这下士兵就更不懂了,可他见庞杰成竹在胸,再追问下去便有违军令之嫌,只能按照他的话去做。
庞杰却是清楚明白李元钧为何要走这一步棋。
藏身大佛寺的人都有着匡扶李言恪复位的共同目标,这才让他们像根绳子一样,凝聚在一起。可是其中有一个目的不同,沈鸿儒在乎的是先皇唯一认定的储君李言恪,而主将段崇却极其在乎他的妻儿。
如果能好好利用这一点,岂非轻而易举地就能教他们“同室操戈”?
沈鸿儒那老儿生性多疑,自负不凡。
要是派去的奸细说段崇舍了李言恪,正带兵回来营救支援他们,沈鸿儒多半以为这李元钧的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之计,北山门根本没有伏兵,而段崇是被李元钧误导,以为傅成璧等人有危险,失去了理智才做出这么错误的判断。
一方以为北山有伏兵,一方以为北山没有伏兵,真假、虚实不定之间,主宰人做选择的就不再是理智,而是感情。
李元钧之所以能算计到这一步,是因为他算定了沈鸿儒将先帝这唯一认定的血脉看得比他自己的命还要重。
沈鸿儒一生的抱负,他的新政,都系在李言恪一人身上。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沈鸿儒一定坐不住,必然先率精锐军师冲破北门赶去与段崇汇合,告诉他别中计,护住李言恪为先。
而在途中,庞杰只要故意将沈鸿儒顺利放出祁山,就更能让沈鸿儒确认“北山没有伏兵”的想法。
到了那时,一干女眷教他留在最后,庞杰再去截击,拿下手无缚鸡之力的傅成璧和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孩子,简直易如反掌!
失了妻儿的段崇,又怎么肯再为其卖命呢?只怕恨不能杀沈鸿儒泄愤了罢。
而那些追随段崇的江湖人士和信鹰子,还愿意继续保护李言恪么?
庞杰低笑一声,暗叹自己果然没有看错人——李元钧当真是一条潜在深渊的真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将这一干人耍着顽儿似的玩弄于股掌之间。
简直可怕如斯,慧极近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