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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陵缭乱 第46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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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陵缭乱 作者:肉书屋
    妙。远远望去,竟犹如旭日东升,熠熠生彩,让人几乎不敢正视!
    时光流转,彼此都已经改变。也是,就连少年都能变成女子,还有什么是不能被改变的呢!
    皇后一时感怀,也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李淑妃自然不明白这三人之间的渊源,只觉得这新妃容貌之美丽,确实前所未见,又见她大腹便便,临盆在即,不免更是心里发酸。早就听说皇上对这位妃子宠爱备至,若是她诞下一个皇子,自己儿子的太子之位怕都要不保……想到这里,李淑妃赶紧敛去了眼中的敌意,也扯出了一个笑容凑上前道,“皇上,您好些了没有!赟儿也吵着要来看您,这孩子听到您生病的消息,都没有心思吃饭了呢。”
    宇文邕点了点头,“赟儿懂事有礼,都是淑妃你调教的好。”
    长恭目光一转,只见皇后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但目光却透过自己落在了更远的地方,而脸上却泛起了一丝奇怪的神色。她不动声色地起了身,放下了碗,冷冷扔了一句“我走了” 就转身离开。
    “阿耶,护送娘娘去紫檀宫,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宇文邕连忙朝着门外吩咐道。
    “皇上,她也太没规矩了吧,怎么能这样无礼!” 李淑妃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扬长而去。本来以为皇上会斥责几句,没想到皇上只是淡淡说了句,“她就是这个样子。”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中带着一种罕见的温柔之色。
    李淑妃的面色一暗,她忽然意识到,比起到现在为止还不曾有子嗣的皇后,刚才的那个女人才对她更有威胁。
    自己从一个小小的侍妾爬到今天的地位,都是因为母凭子贵,如果连这唯一的优势都要失去的话……
    第三部 第110章 逃脱
    深秋高远的空际清淡如水。读吧文学网是全球最受欢迎的电子书门户网站!天空中远远地浮着几缕烟气,凝顿成云。长恭百无聊赖地倚在窗前,银雪则在一旁讨好地轻舔着她的脚。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小娥啊的叫了一声,一回头,这才发现身后居然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七八岁的男孩。
    只见他身着衮冕,青珠九旒,身穿绀色深衣,是典型的周国太子打扮。果然,只听阿娥惊慌失措地喊道,“太子殿下,您,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您是怎么进来的!”
    那男孩绽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俊秀的脸颊边还有一个俏皮的酒涡若隐若现。
    “听我母妃说,这里藏了一个好漂亮的姐姐,所以才特地想来看看。那些守卫不知道我进来哦,因为我是从那棵树上爬过来的。”
    小娥显然吃了一惊,“太子殿下,您还会爬树!”
    “嗯。” 男孩笑得纯真无害。
    长恭见不过是个孩子,也减了几分戒心,仔细一看,这孩子和宇文邕还真有九分相似。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不过比起他的父皇,显然是多了几分孩子的童真和稚气。
    “不过姐姐真的好漂亮啊。” 他转动着眼珠。
    小娥不禁哑然失笑,“太子殿下,你可不该叫娘娘作姐姐哦,娘娘也是你父皇的妃子。”
    长恭微微动了动嘴角,“小娥,你去拿些糕点和茶水来吧。”
    太子顿时喜笑颜开,还加了一句,“小娥,我要吃你做的菊花糕!”
    小娥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
    长恭扬了扬眉,低声道,“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想吃菊花糕才溜进来的!”
    太子只是笑嘻嘻地看着她,然后又站起身来,“我可不可以到处看看!” 见长恭点了点头,他就好奇地四下张望起来。
    长恭一没留神,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没了影,正想叫他出来,却听到内房那里传来哎哟一声响。她扶着案几站起身来,想到内房去看个究竟,刚一踏入内房,脚下却不知踩到了个什么东西,一时重心不稳,一下子就滑了过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她的眼前黑洞洞的一片,身下的地面阴冷僵硬,腹部似被千万毒针刺穿,除了钻心的疼痛,哪里使得出丝毫力气。
    就在这时,她看到太子一脸惊慌地凑了上来,在看到她痛得死去活来的样子时,仅仅在一瞬间,太子脸上的表情变了。那双纯真可爱的眼睛忽然变得深邃而不可知,薄薄的唇角边勾起了一抹讥笑。他捡起了地上的琉璃球,用一种完全和他年龄不附的声音冷冷道,“除了我,我的父皇不应该再有别的孩子。父皇,是我一个人的。”
    长恭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她从没见过这样可怕的孩子,在那天真的伪装下竟然有颗比恶魔还恐怖的心。
    她——竟然栽在一个小孩子的手下。
    “对了,门口的守卫已经被我母妃引开了,而小娥这个笨丫头还在做菊花糕,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所以就算你叫人,也没人会应。” 太子又重新露出了那个可爱的酒涡,“你就在这里慢慢等着吧。哦,就算你能活着告状那也没关系,反正是不会有人相信我会做这样的事的。父皇也不会。” 他在手里玩弄着那个琉璃球,轻轻松松地走了出去,还不忘替她关上了门。
    长恭只觉下身一热,仿佛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流了下来,心里更是大惊,紧紧按住了腹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步一步地艰难地往外爬去……从下身渗出的鲜血在地面上划出了一道美丽妖艳的红色弧线……她不会在这里等死,她只能靠自己,她不能,绝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这个她和恒伽唯一的孩子。
    就在快要爬到门口的时候,她的全身开始无力,眼前开始模糊,仿佛有什么扯碎了天地,蒙蔽了视线,打痛了身心,将一切化为混沌。在恍恍惚惚间她有些明白了。死亡并不可怕,疼痛也不可怕,人之所以害怕死亡是因为这世间还有留恋的东西。
    不想失去这个是属于他们的孩子,不想失去那些珍贵的记忆,不想……
    在意识渐渐涣散的时候,她隐约看到了有个人影撞了进来,接着,自己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结实的怀抱,耳边传来一个极其嘶哑的声音,“长恭,长恭,你要坚持住,我马上就去喊人!”
    她不知那个人是谁,只是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抓住了那人,不停地重复着,“我不能失去这个孩子,不能失去这个孩子……”
    那人似乎全身一阵僵硬,随后将她轻轻放在了床榻上,低声道,“ 放心吧,长恭,你和他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长恭静静躺在床榻上,模糊不清地听到那个人远去,模糊不清地听到似乎有很多人涌了进来,模糊不清地感到有人紧紧抱住了自己,模糊不清地感到有人在她耳边低声说话,模糊不清地感到腹部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多久,她忽然在无意识的用力之后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哭声,那嘹亮的哭声,就好像一柄利剑避开了所有的混沌,将她从模糊不清中硬生生拉扯了回来。
    她缓缓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宇文邕那张憔悴苍白的脸,只见他双目通红,下巴布满胡子青渣,直到看到她醒来才欣喜若狂的展开了笑颜,哑声道,“长恭,你没事,孩子也没事,你生了个儿子,你替朕生了个儿子!”
    他的话音刚落,身后的皇后就道了一声,“恭喜皇上喜添龙子。” 其他宫女们也纷纷附和起来。
    长恭心里一个激灵,语无伦次道,“看,给我看看孩子……”
    “你先别心急。” 皇后笑咪咪地抱起孩子,又看了一眼那个产婆道,“还不先抱小殿下去清洗一下血污。”
    产婆抬起头,和皇后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连忙应声抱着孩子而去。
    不一会儿,孩子被抱了过来。长恭迫不及待地接过了孩子,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只见孩子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上去可爱的很。她的心里涌起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温柔,心口,暖暖的,就仿佛有一股暖流涌向她似乎空旷如也的心中。顿时滋生了一股感情,很密很密,很浓很浓。鼻子一酸,好像有什么就要从眼角滑落下来。
    这是她和恒迦的孩子,是她一直盼望着的孩子。
    幸好,幸好她没有失去这个孩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娘娘怎么会摔倒在房里!要不是木易刚好来修剪花草,后果不堪设想……” 宇文邕蹙起来眉,看了一眼在旁边瑟瑟发抖的小娥,沉声道,“还有你,娘娘受伤的时候你在哪里!如此懈怠,看来要重罚才行。”
    “皇上饶命,奴婢,,奴婢在替太子殿下做菊花糕。” 小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太子!” 他似乎有些惊讶,“太子怎么会在那里!”
    “回皇上,太子殿下是偷偷溜进来玩的,奴婢……”
    “立刻给朕把太子叫来!” 宇文邕的脸色一片铁青。
    “等一下,” 长恭忽然开了口,“这不关太子的事。是我不小心滑了一下,这也不关小娥的事,孩子刚刚出生,我不想见血光。”
    说着,她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将脸轻轻贴在了孩子的脸上。就算她指出是太子做的,那又怎么样!宇文邕也必然是以孩子不懂事为由惩戒他一顿了事。可如果让这样可怕的孩子成为皇帝的话,将会给周国带来怎样毁灭性的打击呢!
    所以,她什么都不会说。
    “那就听你的。” 宇文邕柔声道,又示意那些下人们全都退了下去。
    凉薄薄的月光透过精致的雕花窗,在光滑的地面上投下如缕空般的影子,从香炉中袅娆而生的缕缕清烟,如同美女纤细的手指,不甘寂寞地抚摸着触手可及的一切。
    房间里又只剩下了他和她,还有在一旁熟睡的孩子。
    “你,你也该去休息了。” 长恭感到这样的气氛有些古怪。
    他好像和没听到一样,反而脱了靴子上了床榻,躺到了她的身旁。她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往墙边一缩,“你,你想做什么,我,我才刚生完孩子……”
    他轻轻笑了起来,“你以为我要做什么!虽然我很想要你,可也没猴急到这个地步,我只是想这样躺一会,不行吗!”
    说完,他侧过了身,不由分说地搂住了她,将她的脸紧贴在自己的胸膛。
    她挣扎了一下,却被他牢牢按住,只得被迫保持这个姿势。在一片安静中,她听见他的心跳,隐隐的压迫感,象延伸不可遏止的海潮,从望不到顶的高处倾泻而下,落入不见底的深渊,激起震聋发聩的回响。
    “长恭,幸好你没事,幸好你没事……”
    他微颤的声音伴随着那强有力的心跳,一波又一波的传入她的耳里,就像潮水的力量,无法阻挡。
    她轻轻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没有再挣扎。
    不知过了多久,孩子忽然哭了起来。他这才放开了她,起身将孩子抱了起来,笨手笨脚地哄了起来,可那孩子却是越哄反倒哭得越发厉害。
    “你把孩子给我,他可能是饿了。” 长恭心疼地接过了孩子,刚想给孩子喂奶,忽然想起了什么,面露愠色地抬头看了那不识相的男人一眼,“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出去。”
    宇文邕露出了一个邪意的笑容,“怕什么,又不是没有看过。在月牙湖的时候,不是早被我看光……”
    “给我出去!” 她又羞又恼地打断了他的话。
    他愉快的笑了起来,“好了,喂完孩子就早些休息,那些下人都在门外候着,有什么事叫他们一声就可以。”
    说完,他又恋恋不舍地看了她一眼,这才离开了房间。
    长恭看他的背影消失在自己面前,这才轻轻舒了口气。看着怀里的孩子,不由喜忧参半。喜的是孩子终于平安出生,忧的是有了孩子恐怕更难离开这个牢笼了。
    将孩子放好之后,在混乱的情绪中,渐渐地进入了梦乡中。
    半梦半醒之间,她隐约看到面前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有人在低声问着她,“长恭,现在还想不想离开这里!”
    她想点头,浑身却动弹不得,想说话,喉咙却发不出声音。
    那人似乎坐在了她的身边,手指轻轻掠过了她的发丝。那种感觉,让她觉得如此熟悉……就好像……那个人……
    “漠北,没有那么遥远。我来接你的时候,六天七夜就能到了。你看湖畔的燕子,岁岁朝北迁徙,年年春天都能飞回故乡。长恭,你在这里飞得太久,让我带你回家吧。”
    她醒不过来,可是字字句句都听在了耳里,甚至——还听到了自己的泪水从眼角滑落的声音。
    “再忍耐一阵子,长恭,很快,很快就能回家了。”
    那声音离自己渐渐远去,她想伸手挽留,却什么也做不到。
    长安城的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宫里已经办完了小皇子的满月酒宴。
    由于刚下了雪,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天空中的明月,在深蓝的天幕的衬托下,散出清冷的光辉,银光流泻,照得海角澄澈,天涯皎皎。
    紫檀宫内,火炉暖暖地烧着,一股淡淡的白梅熏香在房间里弥漫。
    长恭斜倚在床榻之上,面色温柔地逗着孩子,孩子依依呀呀的叫着,显然是很高兴。宇文邕静静地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里却是说不出的安宁。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长恭的脸上,不由笑了笑,“长恭,你脸上有花钿。”
    “啊!”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怎么可能会去贴那些花钿。
    他笑着指了指瓷枕上的折枝梅花花纹,长恭立刻明白过来是瓷枕上刻划的花纹,睡久了印在她的脸上,看上去像花钿一般。
    “倒是种特别的花钿呢。” 他伸手想去摸她的脸,谁知她却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炙了一下。一惊一颤一退,快如疾雁。
    一种微微的苦涩在他的胸腔里蔓延开来:其实他也不曾一次想过,如果当年在月牙湖边,不顾一切的带走她……不再等待那么久,那么结果又会变成什么样呢!
    可是,时间和机会其实对每个人都公平得残忍,逝去的无法再回来,错过的只能成为遗憾,而对于他来说,这遗憾的期限就是永无止境的永远。
    “你……” 她似乎在犹豫着,慢慢开了口,“我听到宫女们在议论,你是不是要准备攻打齐国了!”
    要是在平日,他可能不会回答这样的问题,但黑暗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变得困倦而松懈,就好象一个自己已恹恹而沉睡,另一个自己还在面对自己的灵魂。
    “是,我很快会再攻打齐国,之后还要平突厥,定江南,统一整个天下。” 他的眼眸在黑暗中灼灼闪光,犹如夜幕中最明亮的北极星。
    她的脸色一黯,不再说话。
    屋外,不知何时又飘起了细雪。
    他蓦的起了身,“不过不要以为你可以逃得掉,我到哪里都会带着你。” 说完,他飞快走出了房门。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昏黄的烛火将悠然的斑驳投影在那一面绘着海景的屏风上,跃动间竟仿若潮汐隐现,凝神听来,却只闻屋外雪花簌簌轻落。
    长恭听了很久很久,再回过神的时候发现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木易,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木易只是淡淡看着她,“娘娘,想离开这里吗!”
    她心里一惊,“你说什么!”
    他脸上的疤痕在烛光下看起来更加多了几分狰狞,“娘娘,我是受人之托要带你离开这里。”
    “什么人!”
    “——突厥公主。”
    “什么!” 长恭惊得差点跳了起来,“突厥公主!”
    “嗯,确切的说,她是我的雇主。我既然收了钱,就要带你离开这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长恭忙不迭的抢过来一看,上面只是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长恭,这个疤面男人是来救你的!”
    见到这几个这狗爬般的丑字,长恭更是大惊,这不是小铁的字吗!什么时候她成了突厥公主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蓦的又想到了什么,低声道,“她怎么会知道我没死!她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在下什么都不知道,请娘娘自己去问她就是。” 木易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要我带你离开这里,她就会亲自带人来接应。”
    “那么什么时候……” 长恭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有太多太多的疑惑想要问小铁。
    “现在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娘娘,我是来带你走的。” 他看着她,“事不宜迟,今夜就走。”
    长恭刚点了点头,忽然又摇了摇头,“不行,我的孩子还在这里,我要带他一起走。”
    木易忽然扯了扯嘴角,“娘娘,这个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在出生那天就被我想办法带出了宫外,现在正在突厥公主那里。”
    长恭恍若突遭重击,难以置信地颤声道,“你说什么!”
    “忘了吗!娘娘,在你要看孩子之前,产婆将孩子抱去旁边的房间清洗,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用了一招移花接木。”
    “我们!你是说—— ” 长恭忽然回忆起了那一天,皇后和产婆之间那个奇怪的眼神。
    “还有皇后。” 他不慌不忙地说道,“今夜的离开,也是皇后安排的。”
    “这不是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被换了!皇后她又怎么会和你……” 她一时有些接受不了这个意外,但想到真正的孩子在小铁手里,心里又稍稍平静了一些。
    “娘娘,有些事情你也没必要知道。如果想离开这里,就跟我走。” 木易一边说着,一边踏出了房门。
    长恭只是犹豫了一下,又看了看那个熟睡的孩子,俯身轻轻亲了他一下,虽然不知是谁家的孩子,但毕竟也有过一个月的母子缘。做完这一切,她也立刻跟了出去。
    两人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见有人惊慌地冲着这个方向跑了过来,见到木易结结巴巴道,“不,不好了,计划失败了,皇上刚才将皇后关了起来……现在正派了人要来抓您……”
    木易像是预料到了一般,倒也不惊慌,只是说了一句,“知道了。”
    眼看着不远处人声鼎沸,火把通明,果然是正朝着这个方向而来。长恭心里一急,往四周张望了一下,忽然发现这附近正是以前有秘道的房间。于是她也管不了那么多,将木易拉了进去,“你现在这里躲一阵子,我先出去把他引开,他应该不会伤害我的。” 说着,她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那副美人图道,“这房里有通向外面的秘道,本来开启秘道的机关就在美人的画上,只可惜被他给改了。”
    木易的眼神一亮,若有所思地盯住了那副美人图。
    长恭正打算走出去,忽听他说了一句,“你不用出去。就算没有皇后的相助,宇文邕也奈我不得。”
    她愣了愣,倒是惊讶于他此时的镇静。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重重撞开了!
    她就算不抬头,也知道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是谁。
    一片薄云飘过,将淡淡的月光略微遮住。也在这一瞬间,她抬头看清了那人的眼睛。似乎恍惚的一抹掠过后,他的眼神里倒没有愤怒的神色,只有看透一切的犀利和冰冷。
    冰冷却平静地,凝视着自己。
    阿耶就站立在皇上侧后方,看着他被火把光亮映出的侧面轮廓的剪影,时不时扑粘一两片雪花,就在脸颊上渐渐融化,那象刀削斧凿出来的微微上挑的眉梢眼角却不曾抽动过一下,任凭冰水流过肌肤,流经唇角,一滴滴落入看不到底的暗黑。
    他的眼神忽然变了。
    长恭心里一紧,忽然想起,当年自己刺伤他的时候……他也是如此的眼神。凉意向四肢百骸渗去,她强忍胸中的酸涨,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
    “抓起来。”低沉的三个字,忽然从宇文邕的口中冷冷说出。
    像是不容许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在她还未来得及仔细体会这三个字的时候,他迅速地略挥了挥手,琥珀色的瞳孔泛出冰冷狠绝。
    充满绝望的冰冷狠绝。
    有意让每个人都看清楚,听清楚般,他一字字大声道,“把他们全都抓起来,押入大牢!”
    第三部 第111章 真相
    隆冬的夜晚,地面上铺着一层厚厚的雪,四周一股股寒气直往骨头缝里钻。读吧文学网,更多更快章节请访问 。正如长恭此刻的心情。
    就在侍卫们准备动手的时候,木易忽然轻轻笑了起来,“皇上,在这之前,我想你可能有兴趣看看这样东西吧。”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卷东西,扔到了宇文邕的面前。
    身边的侍卫立刻捡了起来,递给了宇文邕。
    宇文邕不以为然地接了过来,只是扫了那么一眼就脸色大变。
    “皇上,若是我将这些军事机密的地图交给突厥人的话,你说会怎么样!” 木易不慌不忙地说道。
    “就算你交给了他们,别忘了现在突厥是我们的盟国,也不一定会开战。” 宇文邕冷冷看着他。
    “是吗!那可未必。” 木易弯了弯唇,“皇上,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皇上,如果换作你是突厥可汗,在得到这些之后会不会改变想法呢!”
    长恭微微一愣,这话似乎在哪里曾经听到过。怪不得这木易刚才一点都不惊慌,原来他手里握有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以花匠的身份在宫中待了那么长时间,就是为了拿到这些东西吧!此人不但心思如此缜密,而且耐性极强,不知小铁是怎样找到这样的人呢!
    “难道你花费了这么多精力得到的东西,就是为了救她离开!” 宇文邕也露出了一丝惊讶的表情。
    “不错,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要办就一定办成功。” 木易淡淡道。
    “你也必定是用这些威胁了皇后吧。” 宇文邕眸光一闪。
    “皇上果然了解您的皇后,虽然她是突厥人,却无论如何不肯让我将地图交给突厥国,所以只能对我言听计从。” 木易眼中掠起了一丝微芒,“那么,用这些来换个人应该不为过吧。”
    宇文邕冷笑一声,“难道朕就不能在这里杀了你,然后夺回地图吗!”
    木易又笑了笑,“皇上真是聪明的很,不过只可惜那么不巧我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另外一半的地图我放在宫外了。如果我不小心死了,恐怕那一半就要被送到突厥了。尽管只有一半,不过也管些用吧。”
    长恭默默注视着木易,这样的他,这样的说话方式又让她想起了——那个人。
    “更何况,她也并不爱你,又何必苦苦囚禁着她不放呢。” 木易接下来的这句话彻底惹恼了宇文邕。
    “我爱她,这就足够了。” 他脱口道。
    木易抬眼看了看他,“皇上,没有一种爱可以在自由之上。爱的本意应是尊重而绝非屈辱,因为,爱本就不是一种权力,更不能成为一个借口。”
    宇文邕的身子微微一震,又望了长恭。她竟然为了离开这里,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难道自己的王宫,对于她来说,真的就是一个囚笼吗!自己所做的一切,在她眼里也不过如此吗!
    他知道,他一直梦想的东西就是她,可是不知从什么开始,他所梦想的东西已经变得更多更多,他所想要的东西里,不但有她,还有这个有她的天下。如果这张地图被突厥人拿到手,实在是件令人困扰的事。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取回那半张地图。在某一个瞬间,他忽然觉得很难选择。
    “弥罗。” 她忽然轻轻喊了一声他的小名,“其实有时候,追求某样东西,到了最后,已经忘了最初的目的,而仅仅是为了得到。就好像你对我最美好的回忆还停留在月牙湖畔时一样,但现在的我已经不是那时的高长恭了。所以,就算你一直禁锢着我,那也不是你想要得到的我。”
    不,他要她并不只是为了得到,可是,当他再次抬眼望着她的眼睛时,他忽然悲哀的发现,这个人的心,他可能永远都得不到了。
    在过去的这么长时间里,他一直将她囚禁在自己的身旁,看着她一天一天憔悴下去,可是自己又明明知道,这对她是怎样的不公。
    他也明白,真正残酷的人,就是他自己。
    他爱着她,也恨着她,有时连他自己也不知该怎样做。
    于是,他就在这时作了一个决定,他想不通透那是对是错。可是他从来没有这样渴望想要去做,如入魔道,身不由已。
    在爱与恨之外,也许还有第三种选择。
    放弃。
    “好,那么朕就和你打一个赌。如果你输了,你就交出所有的地图,如果你赢了。” 他顿了顿,“我就让你带走她。”
    “好。” 木易干脆地答道,他清了清嗓子,指着那副画道,“这副画的后面有条通向宫外的秘道,画上的某一处就是开启秘道的机关,如果你能找到,就算你赢,不过,机会,只有一次。”
    “没问题。” 木易回答地同样干脆,在稍稍考虑了一会之后,忽然伸出手,朝着画里的某一处摁了下去。
    只听卡答一声,挂着美人图的墙竟然慢慢分成了两半……墙内自有一番天地,还有阶梯通向那不可知的黑暗。
    “你怎么知道……” 宇文邕看上去相当的吃惊。
    “皇上,这副画像里的女子和你有几分相似,如果没猜错,应该是你的母亲吧。” 他扯了一下嘴角,“所以我猜皇上必定不会将开启的机关安在您母亲的身上,那么整幅画里,似乎只有这朵别在鬓角的着朵牡丹最有可能了。皇上金口玉言,这里的各位也都听到了,想必皇上你不会反悔吧。”
    宇文邕沉默着,静静的望着长恭,恍若眺望断线的翩然飞逝的风筝,哪怕坚韧的筝线嵌进掌心的伤痕、哪怕根本什么都攥不住,也不愿松手。直至,到几乎要断掉的时候,他才恍然大悟松手让那线飞走,任盘根错节的痛楚渗入肌肤血液。
    他忽然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的嘴唇冷得象冰,所以俯下头,用另一个人的嘴唇来温暖自己的嘴唇。
    感觉到了她的挣扎,他慢慢移开了嘴唇,拿着她的手贴在唇边:“我会让你走,但是,我可不可以请求你,假装一次。只有这一次,假装你是爱我的呢!”
    那一刻长恭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骄傲的男人,会放低自己一切的尊严,向另一个人乞求爱情。
    她没有再挣扎,迷乱的承接着那些疯狂的印在她唇上的吻,他从来不曾尝过这样深深的,绝望黯然的悲哀的吻!
    有一种颤栗的感觉穿透了她,无法假装,无法忘记的强烈的震撼。
    “记住,高长恭,如果要恨,就恨的长久一点,记得是一辈子。” 这是他对她所说的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他最后的一点点要求,只要她能记得他,哪怕是恨,也要她记得他。
    他不想折断她的翅膀…从前或许想过,但始终还是舍不得。只要她记得…记得曾经遗落根羽毛在这里便够了… 该离开的终究留不住,如果她要自由,他不会再给予捆绑。因为这世间,总会有自己得不到也不能占有的人,阻挡不了也无法改变的事,拿不出也给不起的爱。
    不过在此时此刻,他也很想问自己,如果没有那半张地图,他会放手吗!
    答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她离去的背影,在一片黑暗中越来越远,远得这一生,仿佛都再也走不到他的身边,走不进他的心。
    大概下了几级阶梯,借着火折子,长恭看清了还和原来一样,是一条幽长狭窄低矮的通道,四周弥漫着一股潮湿难闻的气味。
    两人在通道里默默地走着,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长恭看到了和之前一样的出口,不由大喜,正想回头告诉他,忽然只觉脖颈处一痛,眼前一阵发黑,倒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夜,静谧的黑, 在雪地上磔磔急行的马车轱碌声,打破了这难得的宁静。
    长恭恢复意识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欣喜若狂的面容,彼时,月色清冷的淡银,映上女孩的笑颜,如花盛开在眼前般,美好而温馨。
    “长恭哥哥,你没死,你真的没死……我们真的把你救出来了……” 小铁那激动颤抖的嗓音传入她的耳中,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这是不是又是幻觉……
    小铁抹了一把眼泪又破涕为笑,“瞧我给说惯了,应该是长恭姐姐才对……”
    “小铁……”她低低喊了一声,眼睛在突然间竟然湿润起来,她抖动着长长的睫毛,竭力去忘记那涌起的一幕幕酸楚的往事。
    感觉到她情绪上的变化,小铁连忙绽开了一个笑容道,“对了,你的孩子,将来让他认我作干妈好不好!”
    长恭心里一震,蓦的睁大了眼,“小铁,我的孩子呢!他现在在哪里!我要去看他!”
    “不急不急,他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我这就带你去看他,然后我们一起回漠北好不好!那里有我的哥哥和阿景哥哥…绝对不会,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长恭听到孩子没事,这才稍稍放了心,可又忍不住问道,“你怎么去了突厥,还成了突厥公主!你怎么知道我没死,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小铁扯了扯嘴角,“长恭姐姐,你的问题这么多,我一下子又怎么回答。这个狗皇帝连你都要杀,我已经对他,对这个国家失望透顶了。至少突厥,还有我的亲哥哥。”
    长恭垂下了眼眸,“我知道你的心情,小铁,我又何尝不是失望之极……” 她顿了顿,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那个木易又是什么人!”
    小铁的脸色一僵,支吾道,“哦,那是我哥哥的一个朋友。”
    “你哥哥的朋友!” 她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小铁。
    “嗯,是,是他的一个好朋友。” 小铁忽然眼眶一红,拉住了长恭的手,“你,你一定在周国受了很多苦吧!”
    长恭沉默着,却没有说话。
    “你不用瞒我,我知道,我知道……宇文邕这个……这个混蛋,如果不是他强迫你,你又怎么会有这个孩子……” 小铁的眼中似有水气弥漫,到后来竟然哽咽的说不下去了。
    长恭连忙摇了摇头,“不,不,小铁,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不是他的!那是——”小铁显然大吃一惊,瞳孔骤然一缩,“难道是——”
    她低下了头,只觉得仿佛从心头流出了淡淡的鲜红,缓缓浸润,最是温暖。
    温暖的血,深深的痛。
    痛到极致,却又温暖到极致。
    “是,这是恒伽和我的孩子。”
    小铁的脸色变得灰白一片,嘴唇轻轻抖动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孩子——是我去讨伐高思好之前和恒伽……” 长恭的面色微微一红,对小铁异常的反应倒也没有留意,“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我也不会苟存残喘地生活在那个囚笼里。”
    小铁似乎慢慢冷静下来,“怪不得听宫里人说,小皇子是早产了。”
    “那也是宇文邕为了不让人说闲话找的托词。” 长恭的神色一黯,“虽然恒伽不在了,可他却给我留下了一件最珍贵的礼物。”
    “长恭!”小铁忽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下低声道,“不行了,我,我装不下去了。有件事我一定要和你说明白!”
    “什么!”
    “其实,其实恒伽哥哥他……他没有死!”
    这短短的一句话——就象是一箭击中了她的心房。血色四溅,犹如鲜红的花瞬息之间当胸开放,而她的伤痛,她的思念,也如这成千上万朵的血色花朵,飞飞扬扬的翻涌着……
    “你说什么!恒伽他没死!他在哪里!他在哪里!” 她的思绪在瞬间变得极度混乱起来,伸手抓住了小铁的衣襟连声问着。不知为什么,在难以置信的震惊,欣喜,怀疑中,却又夹杂着莫名的恐惧。
    一种让她不敢深入想像更多的恐惧。
    “你冷静下,先听我说。那天我醒来的时候,发现你已经停止了呼吸。我——我……” 小铁叹了一口气,显然不想去再回忆当时的悲伤,“我们也只得将你先安葬了。第二天恒伽哥哥就回了邺城,他似乎已经收到了你被处死的消息,一进王府就抱住了你的灵位紧紧不放,他不哭也不说话,整个人就跟死了一样。他一滴眼泪也没流,可却呕了好几次血,一直到第三天晚上,他非要看你的尸体,说是绝不相信你已经死了。于是我就陪着他偷偷去了你的坟墓,结果打开棺材一看,里面竟然是空的!”
    长恭紧紧咬着下唇,只要一想像恒伽那悲痛欲绝的样子,她就心如刀绞。
    “于是恒伽哥哥干脆辞了官,和我一起到处去寻找你的下落了。” 小铁的脸色渐渐发青,“斛律叔叔全家被处死的时候,恒伽哥哥正好在寻找你的路上,所以才逃过一劫。他收到消息的时候,将自己关了三天三夜,随后又忍住伤痛继续寻找着你。最后,终于发现了原来你被带到了周国王宫。于是,我们制定了一个计划。”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我回突厥,希望能和哥哥们共释前嫌,这样,才或许能拥有可以做好后盾的力量,而恒伽哥哥……他就混进王宫,将宇文邕的军事地图弄到手,以此为要胁救你出来。因为,宇文邕的野心就是他最大的弱点。”
    长恭的脸上静如止水,而心中的恐惧感却是那般清晰,令肢体颤抖,令呼吸窒息。她不敢想,不敢想……只看到小铁的眼中悲伤浓重如水,仿佛正溢出眼眶飘向她的心间。
    “恒伽哥哥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的身份,就用火烧坏了自己的脸,用烟熏哑了自己的喉咙,为了让伤疤看起来是陈伤,他就按照医书所说,在伤口还血淋淋的的时候涂上了朝天椒……” 她的眼角有泪光闪烁,“那是正常人都难以忍受的疼痛……在短短的几个月里,他把自己从一个贵公子变成了一个——花匠木易。”
    长恭闭上眼睛,只觉得仿佛五脏六腑都被硬生生撕成两半,每一寸骨头,每一条神经线,无一不痛。痛不欲生。喉咙格格格地一阵痉挛,突然喷出一口血来,滚热的血花就象雨一样,纷纷扬扬落在她的脸上。
    恒伽……恒伽……
    小铁大惊失色,手忙脚乱地想帮她擦拭脸上的血迹,却被她一把拉住了衣袖。
    “他人呢!告诉我他在哪里,告诉我!” 她的双目赤红,神色疯狂,仿佛所有的理智在刹那间灰飞烟灭。
    “他——让我不要告诉你真相……他说与其让你面对这样丑陋的他,还不如让你以为他已经死了……” 小铁眼角的泪水终于还是滑落了下来,“可是……可是……那样的恒伽哥哥,不是太可怜了吗!难道要让他这样悲惨的过完下辈子吗!更何况,他还一直以为那个孩子是你和宇文邕……” 她吸了吸鼻子,冲动地抓住了长恭的手,“你不会嫌弃他的,对不对,对不对!”
    长恭只觉自己眼角一凉,喃喃道,“我只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
    小铁放开了她的手,抹了抹眼泪,“这次找到他,就再也不要放手……”
    夜,还是那么黑。雪,倒是越下越大了。
    磔磔急行的马车在雪地上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另一条路匆匆而去了。大约行了两柱香的时间,在一间简朴的民居前停了下来。
    长恭迫不及待地跳下了马车,就在她看到驻立在门外的那个身影时,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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