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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那动手耍流氓的人面带茫然和不安的看着她,稍稍意识到了些异常。
云秀却已开够了眼界,视若不见、听若不闻的去寻店家登记入住了。
——她心中不适至极,此刻倒宁愿自己闯入了贼窝。
她当然没觉得这个世界民风格外淳朴,更不觉着此地之人比未来之人更谨守礼教大防,谈吐更典雅有国学底蕴——蒲州城中那些混混儿和光棍儿早就刷新她的世界观了。
可纵然心思龌龊之人到处都有,这世道也依旧善恶有别。
在蒲州时,就算大部分时候,旁观之人忌惮遭遇报复,不敢开口动手去管那些当街作恶的混混儿,可至少他们能分辨得出何为恶举,不过是畏葸麻木或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全不似此地——所有人都在狂欢,看热闹,唯恐人后,就像一窝磨牙吮血的饿狼。
云秀稍有些明白那女冠子所说“虎狼之地”是怎么回事了。
她却也不怕。只自寻了个空桌儿,坐下用饭。
四面之人见她不羞不躲,便当自己的揣测被验证了一般,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已有人说起,“你们可记得木兰观里那娘们儿?早先我就说她走起路来上摇下荡、前交后开,一副抱柱欠入的模样,你们还当她是高人哩。后来怎么着?”
一行人便意味深长的哄笑起来。
有人道,“可惜便宜了法泽寺那老秃驴……”“和尚道姑本就一家。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能叫‘便宜’。”
又有人纠正他们,“不修口德,小心下拔舌地狱!是她要泄行寂禅师的元阳,被禅师喝退——你们莫听好事者以讹传讹。”忙有人接茬,“不错。禅师是大德高僧,污蔑不得。”“去岁禅师入洛,东都功德使亲自接见他,有意保举他去长安做官儿。却被禅师拒绝了。”“如此淡泊名利,真高僧也……”
云秀便知,原来他们在说巩县那个身败名裂的女冠子。
她本以为明日到了巩县,得很化形变装一番才能打探到消息,谁知竟在此处听人议论起来。
便留神细听。
风月公案素来就吸引人,这一屋子人说起此事,知道几笔的都争着爆出“独家内幕”,不知道的则纷纷竖起耳朵细听,一时竟都或多或少的把云秀给抛之脑后了。
云秀本以为此事是在今年发生,听他们的口风才知竟是在两三年之前——只因今年道士坏了口碑,才被添油加醋的捅出来。
她心下越觉沉重——若那女冠子真是受了迫害,真不知这两三年间她过得是什么日子。
“明日便是盂兰盆会了吧……听说今年法泽寺法会,讲经的还是行寂禅师。”不知谁忽然说道,“去岁听禅师讲经,真是获益匪浅——我亲眼看到有瘸子听完就能行走。不瞒你们说,那晚我也梦见了死去的老父,说听了禅师讲经,罪消业除,已被阎王赦往极乐去了。要我多去法泽寺捐些功德呢。”
……一行人便又说起听那和尚讲经,发生了什么奇事。
说了半晌,忽又转到木兰观身上,“说到法会,持盈那娘们性情虽淫,讲经却是真妙……当她还没事发时,只要她想讲经,哪里还有旁人什么事?你们谁还记得当日的盛况?”
“她那不算是真本事。”便有人嗤笑,“若不是县太爷家老太君吹捧她,谁爱听她说?”
“我认得的读书人都说她讲得很见学问。”
“那读书人不会和她有一腿吧。”答话的便淫笑着,“平康坊的妓|女哪个没学问。”
众人又哄笑起来,道,“那些年听她讲经的谁不是图她的小恩小惠?听她讲经还能免费看病抓药,故而百姓都爱去。她要真灵,就保佑金主儿老太君长命百岁啊,说不定老太君还能保她一保。”
“真长命百岁了,得知她的本性,也得气死一遭吧……那骚|娘们儿.”
“可不是——听说那婊砸回到洛阳,还要玩在木兰观这一套。不想当月就被人认了出来。你以为她会羞愤欲绝?没,人过得好好儿的,干脆真做起皮肉生意,迎来送往、好不快活。啧啧,去过的都说,那滋味比她讲经还妙,妙不可言。”
一面说着,便目光如钩的瞟向了云秀。
云秀心中却猛的一动。她午后自洛阳出发,约傍晚时到那小镇上——那小镇正在洛阳之近郊。
只是直觉而已……事实上云秀自己都觉得她是关心则乱,可那一瞬间,她确实想到自己前夜投宿的道观、遇见的那个女冠子。
莫非那女冠子就是……
早先被她忽视了的东西,骤然间便清晰起来。那是绝望,是心灰意冷,是那句“我受够了”。
——在经历前夜之事后,她之所以还能那么明媚、干净的笑出来,难道是因为人之将死,已没什么值得恨恼、畏惧的了。
云秀猛的起身,抓起斗笠便往外去。
店内众人见她要走,有假作善解人意的,“看你们将小道姑吓跑了吧。”有取笑,“小道姑道行果然比老道姑浅,这就受不住了”也有直接起身来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