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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狐十七对旁人兴致聊聊,正要伸手将池面打散时,水中忽的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是他阿娘,却又不是池中的身影太年轻了,只合十六七岁。一身戎装,做少年打扮,眼中有他从未见过的飞扬神采。
他正待细看时,那池面忽的泛红、渐至昏黑,只余一柄长刀与一片黄沙弥漫的逼仄天空。那长刀刀锋上犹带黑血,黑血就悬在视野正中,倒像是长刀正插在胸口,自下而上望过去一般。
令狐十七正在疑惑,便见云秀的身影出现其中。
是画中天女的模样。
在昏黑的视野中,唯独她是明亮柔和的。她似是说了什么话,而后俯下身,轻轻的伸手,盖住了那人的眼睛。
泉水汨汨。
池中景象瞬间散去,流动的温泉水中,白雾缭绕而起。
不知自何处桃花卷落进来。
令狐十七掩住嘴唇,不留神咳出声来。
云秀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还不及缓解头痛,便看到令狐十七站在她的对面,真面带潮红眼含羞恼的瞪着她。
云秀有些懵,揉了揉昏沉的头脑,片刻后才回过神来,“小公子?”
开口的瞬间便愣了一愣她耳中听到的是软糯糯的少女音。
她低头扫了眼自己身上的衣衫,而后嗅到了四散的香气,瞥见了四面逆时绽放的一树一树的桃李花。
……她稍微有些混乱。
她犹记得梦中情形。她进入了留下遗愿之人最后残存的执念中,听他的许愿以“祝由”之仙的身份,尽管她并未故意施展什么“神通”去取信于人,但当她在梦中说出“吾名祝由”时,她早先给“祝由”设定的排场自然而然就出现了。包括她身上羽衣,出场自带的异香、瑞气和不看时节胡乱绽放的花。
梦里倒不觉得有什么,可一醒过来,就发现……好羞耻!
而眼下,羞耻是次要的,混乱才是主要的。
她记得自己是在空间里,而那些异象则是出现在梦中。
为什么现在不论是她还是“异象”,都清楚无误的在令狐十七的眼前?
她需要向他解释吗?
该从哪里解释起?
还是干脆糊弄过去,但该怎么糊弄?
要不然直接打晕他,等他醒来之后不管他说什么都不承认……
云秀和令狐十七对视着,只觉得人和意识之间搁着万水千山,谁也跟不上谁。
而随着她的混乱失措,令狐十七眼中的怒气渐渐消散,愉悦浮上了他的面容。
对面忽的传来一阵嘈杂的说话声。
令狐十七居高临下的眼带笑意的看着她,说,“啊,要来人了。”
“……哦。”
令狐十七目光扫过她的全身,带些刻意的、却又不明显的嫌弃,“得易容回去,对吧?”
“……唔。”
“需要我帮忙吗?”他又看了一眼外面,幸灾乐祸,“好像马上就到了。”
“……”
云秀的反应似乎在他意料之中,但又似乎有些让他失望和恼火,他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看来需要我回避。”
“……是。”
他果然背过身去,往水榭外走去。
云秀忍不住纠结、懊恼,却又觉着自己是多此一举的问道,“……你就不能当没看到吗?”不能在她醒来之前该干嘛干嘛去?!他绝对有能力既发现了她的秘密,还能让她对此毫无所觉吧!为什么非要让她抓个正着啊!不觉着很尴尬吗?
“不能。”令狐**大方方的回答,一面没忍住又小小的咳嗽了一声,“我秉性恶劣,偏偏要招人烦。你又不是头一天知道。不过……”他是声音似是柔缓的一分,“看在你到底还是来了的份上……我会帮你保密的。”
第36章 蓬山此去(六)
水榭背水处是一间温室,供更衣和歇脚用。云秀推门进去时,便趁机回了空间里。
她心里还是有些混乱。
平日里她“施法”几乎纯靠撒药粉,但今日她在昏睡之中,总不能一边做梦一遍从空间里掏药粉乱撒吧?
难道她真的修炼有成,在自己没意识到的时候,施展了真的法术?
还有她看到的梦境。
梦中所发生的一切她依旧记忆犹新。那是残存在遗愿中的,属于死者本人的执念。她在梦中所见,当是那人生前的见闻。
那人正是山下村老翁从军十八年未归的儿子,并且他认得她的大舅舅和二姨。
死人是不会撒谎的,她看到的一切纵然未必是全部真相,也必定是那人所眼见耳闻的真相。
华阳真人嫌她“看山是山,看水是水”,毫无悟性,故而要她修红尘。说,待她修到“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境界,纵然也许依旧毫无悟性,但彼时至少明白“解脱”之真意了,也许能堪堪摸到修道的门槛。
云秀想,她大概明白华阳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