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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工作开始前的半小时仍没调整好自己。唐颖将剧本立在我眼前,我才意识到自己该全身心投入工作了,只好把乱七八糟的心事随便往心底压一压。
今天拍沈宣和江映昙刚躲进山洞那一段。
这季节其实最不缺自然降雨,但因了地形问题,怕人和机器不安全,反倒要等天晴时用掺了牛奶的水人工往下洒。
九月初的清晨让人很舒服,我从剧本中抬起头,朝忙碌的人群中望去,工作人员正在山洞口试洒水效果,程膺在不远处被人五花大绑,等着进洞。
那晚之后,我尽量避免和程膺私下相处,在拍摄过程中,程膺照旧十足敬业,他也没有像从前工作中遇到的那些男男女女般见缝插针地纠缠不休。我看不懂他,但仍旧庆幸大家的工作能正常进行。
导演那边喊了“action”,我和程膺就接着昨天的那段演——沈宣将奄奄一息的江映昙按在石壁上,朝他嘴里塞干粮。
山洞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下得温和又矜持,山洞里的人感受不到丝毫危机,甚至觉得这样一场雨遮在山洞口,平白像个隔开外界的屏障。
我将程膺逼到了角落,一只手掐着他的脸,一只手拿着分成块馒头往他嘴里塞,为了使画面更狰狞,我整只手几乎是按在他嘴边的。
他艰难地下咽,我一面动作,一面斟酌着在不影响拍摄效果的情况下调整力度。
突然,我感觉到一个湿滑的东西蹭着我的手心,我险些僵在原地。
几乎是在片刻之后意识到那是程膺的舌头,且绝对是故意伸出来戏弄我的,我有些窝火,可山洞戏重来一条,很多准备工作都得跟着重来,这些天我跟程膺都尽量保证山洞戏能一条过。这段戏更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一段,实在犯不着重来。
我压着火,凭本能续着演,又不动声色地挪了挪手掌的位置,算是给程膺的暗示与警告。谁知程膺全不当回事,舌尖就跟着我掌心的纹路描,我被惹得又痒又烦,手下彻底失了轻重,只知道一个劲儿把手中的东西往他嘴里塞。
待到导演叫了停,我将手心在裤腿上胡乱抹了抹,才铁青着脸向山洞外走去。我去一旁洗完手回来时,程膺搬了个马扎坐在导演边上。
导演远远就冲我道:“修哲,这段不错。”
我尴尬地沉默着。
程膺接道:“眼神很到位。”程膺没用戏谑的语气,但我知道他说的是戏谑的话。
接下来几个镜头程膺都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一早上的戏拍摄得也还算顺利。直到午餐时,他跟我前后脚进了饭馆的卫生间,我们才说了今早以来第一句台词之外的话。
我在洗手台前洗手,抬头从镜中看到了跟来的程膺,下意识皱了皱眉头。他没往里间走,就正正地停在我身侧,摆明故意跟来的。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扯了一旁的抽纸擦手,禁不住想怎么从前交往时没发现程膺是这样无赖。
“早上拍得不错。”程膺眼里噙着笑意,没头没尾道。
我直截了当问他:“早上第一场戏你抽什么风?”
“为了让你更入戏啊,”程膺一脸理所当然,“早上接完他的电话就魂不守舍的,我还以为你被踹了。”
我一肚子的火药顺着程膺的话被点炸了,几乎是一瞬间,我冷着脸一把揪起了程膺的脖领子。
“程膺,你给我适可而止。”
程膺撩起眼皮看我,两道目光撞在一起,都带着火气,他眼里那点笑意渐渐褪去。
“你就这么相信林彧初?”程膺捏住我的手,强硬地要掰下去,我不松开,我们两人就僵在那里。
程膺眼底的冰碴儿倏忽又化开,他弯着眼睛,那只手又顺着我的手腕一路摸向小臂。我彻底被他的厚颜无耻惊住了,用另一只手将他的手狠狠按在了贴满瓷砖的墙壁上,腕骨撞在瓷砖上的声音很响,我听见了程膺抽气的声音。
他接着开口道:“我和你之间发生的事,难道不可能发生在林彧初和左岩之间?”
语毕,我立在原地,喉咙里像卡了根刺。
任谁都知道林彧初是如何有情有义——左岩死讯公布后,他整整三年不再表演魔术;六年后,左岩奇迹般地被找回,他为了时刻关注左岩的情况,以此为由停掉了之后所有的工作。
自出生到现在,三十年,林彧初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给了魔术,而这一切,都是可以为那个人让步的。
我已经忘记这两个名字有多久没有在我耳边被并列提起,如今程膺在我面前,用极尽轻佻的语气翻出了那段我最不想回顾的过往。
我忘了回答,也无法思考他所谓的我和他之间发生过怎样的事。
就是这一晃神,程膺的膝盖蹭上了我的下体。
我登时清醒了,胃里翻滚起来,本能地恶心,揪着程膺的衣领就将他拽倒在地。
右拳随着一腔怒火高高举起,到底还是没落下。
程膺不闪不躲,仰躺在地上没有丝毫挣扎,我隐约从那双眼中看到怜悯。
我仍然觉得恶心。
只是这一拳我不能打下去,因为我可以断定自己的怒火不单单是由于被他冒犯,还有太多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