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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信来。
他离了京城,就好像消失了一般。
或许他早已厌烦了种种束缚,离京后便斩断了缠绕在他身上的线。每每想起写信,也只是因为有感而发,或者恰巧想起了某个人,他从未将写信当成联络亲朋好友的手段。
是否有人牵肠挂肚、辗转反侧,他不关心。
接触得多了,就该知道他是多冷情的人。
……
上元节,宁姒又收到一封写着“姒儿妹妹亲启”的信。
宁姒现在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好似不会再因为这个人而失态,不会再看见信上说“酣畅淋漓”时便跟着觉得畅快。
她拆开信,认真看下来。
“见信如晤。入冬时分阿煜哥哥与顾老夫子抵达岭南,此地并不寒冷,单衣可度日。顾老夫子是百越人,却早已同汉人一般,与越族土著不相类。越族人并非人们口耳相传的蛮人,禽声鸟语、干栏巢居,他们只是喜纹彩、亲鸟兽,民风未完全开化,书籍罕见而已。顾老夫子在此处与我分别,此后是我一人独行。也不算独行,还有随从十九。途中遭匪折了一人,颇为痛心。已故者名鸿影,曾在沙州城为你我二人驾车。”
宁姒看得眉头蹙起,想起了那个驾车带他们绕着沙州城漫无目的行驶的随从,已记不清脸面,但听闻噩耗心情低落。有的人就是这样,在许多人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死去的时候也悄无声息。
宁姒接着看信。
“姒儿妹妹生辰将近,阿煜哥哥并未忘记,特寄生辰礼,如若及时,或许能赶上次年上元节。”
“离京九月有余,想念姒儿妹妹。”
宁姒微微睁大了眼,怔怔看着最后那句“想念”。
☆、少女宁姒
宁姒几乎埋怨上姜煜。
本以为隔着近一年的时间,与山高水远的距离,姜煜在她心里的痕迹会浅一些。没想到他这么轻飘飘一句“想念姒儿妹妹”,便将她打回原形。
她仍旧是那个小心翼翼藏着爱慕的人。
而姜煜却是肆无忌惮的那一个,对她的心思毫无察觉,态度自然亲昵。
他的生辰礼晚了两天,是一幅画卷,用檀木长匣好生地封藏。
宁姒猜测着,姜煜画的是余杭的夏景还是百越的风俗?听说他的画技也十分出众,应当可以将他的所见所闻呈于笔下,叫她也好见他所见、闻他所闻。
却没想到,姜煜的画笔下,是她。
身处梨花林中的小姑娘。
画上的她笑容灿烂可爱,双角髻上各嵌了一朵梨花,正仰头看向画外的人,圆溜溜的大眼里满是喜悦与依赖,还有一丝丝的羞赧,伸出小手正要去碰碰头上的梨花。
连日光都颇为宠爱这个小姑娘,给她披上一层暖色的薄纱,空气中好似有花香漂浮。几乎看见这幅画的人,都会觉得美好。
宁姒怔愣,阿煜哥哥眼里的她是这样的么?
这幅画,第一眼看去便会喜爱画中女孩的纯真自然,第二眼却会想象女孩对面的人正用怎样温柔疼爱的眼神望着她。
宁姒鼻中一酸,看着这幅画,看了很久。
……
天气转暖,姜煜的下一封信寄来。
“见信如晤。离开岭南后辗转来到蜀中,听闻姒儿妹妹曾在巴川有一段惬意时光,打算停留一月。前几日路经郊野,问一农户取水,竟被留下用饭夜宿,蜀中民风淳朴好客如此。该农家有一姑娘,爱书成痴,便赠书答谢。不日便入城门,定要拜访姒儿妹妹的舅父。”
宁姒的注意力全被姜煜信中的女孩儿吸引了去。
阿煜哥哥的信里头一回出现了女孩。
阿煜哥哥还赠书给她。
宁姒曾在哥哥那儿看见过姜煜的书本,上面字迹秀丽整整齐齐记着他的注评,哪怕经常翻阅,书页上也不曾有一个折痕,可见平日里对待书籍颇为爱惜。
一想到会有别的姑娘,用手指抚过阿煜哥哥的字迹,宁姒就气闷不已。
当晚,宁姒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看着帐顶睡不着觉。
她长吁一口气,不知怎得想起了学院里那些比她大两三岁的姑娘们。
她们已有少女之姿,胸脯也微微鼓起了小山包。宁姒虽瘦了些,不再像之前那般稚嫩,却仍旧是个小女娃。
好想快点长大啊。
宁姒默默想着,被子里的手悄悄上移,攀上一马平川的胸口,无奈地揉了揉。
……
宁姒日复一日地盼着姜煜的来信。
没想到之后漫长的时光里,却再没有一封寄来。
他只写了三封。
离开余杭时给她写一封,却并未告知他的下一个目的地;抵达岭南时写一封,却不曾告知详细地址;将入巴川城门时写一封,却只停留一个月,宁姒就算写信到舅舅家,信件抵达蜀中时他一定早已离开。
他根本不打算让她写信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