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漪,一尾文鳐鱼破水而出高高跃起,凌空摆动鱼尾,在四溅的水花中化作一名素衣少女,踏上岸边。
琮夜听见动静,从甘渊芙蕖中探出半个脑袋,瞄见少女的背影,一连闭关五个月,终于出来了。他不禁松了口气,终于可以不用听清酌的唠叨了,这没脑子的器灵一会儿担心泉珃走火入魔,一会儿担心泉珃溺水,有没有搞错,这可是个鱼妖,水族怎么可能溺水。
他见泉珃背影四平八稳的离开庭院,便又缩回了本体中,他算是看明白了,魔族迟早要卷土重来的,仙界自顾不暇,方外仙君连个影子都没出现,鱼妖又一心报仇,呆头呆脑的器灵是指望不上的,说不定这仙府到头来还得靠他撑场面。
泉珃直接去了书房,天庭并无公文下发,她绕过山水屏风,走进面朝云海的内间,一夜过去,塌几上铺了两层纸笺。
说来也是奇怪,凡人聚集的地方大多实行宵禁,入夜之后鲜少有人能进出城门,设在城外山林中的山神庙,照理是没有凡人烧香的,但仙府的屏风却还是能在夜间,飞出这许多祈愿。
泉珃盘腿坐上矮榻,整理起塌几上的凡人祈愿,求姻缘的归姻缘司,求福禄的归福禄司……
其实就算不整理,直接扔进香炉中,到了天府宫也自有仙侍分拣,但清酌不肯这么随意糊弄,说是对不住山下凡人辛苦供奉的香火,泉珃无奈,便也随他去了,得了空闲也会帮着整理一二,琮夜最不耐烦做这个,每每都将祈愿弄得一团乱,然后一股脑儿扔进香炉中,便甩手不管,青瓷菡萏杯再是泥捏的也恼了,再不让他插手。
想到琮夜和清酌之间的吵闹争执,泉珃不由露出一丝浅笑,摇摇头,自己闭关的这段时间,清酌肯定是累坏了。
她捡起一张纸笺扫了一眼,突然定住,这祈愿粗略一看很是普通,求的是天下太平,帝王常健,但署名却是纪云玦。
纪云玦来方外山了?泉珃有些意外,忽又想到,当年他说有办法离开那座牢笼,原来真不是诓自己的,这就是已经出来了。
多年不见,也不知他现在过得如何了,泉珃取出青丝,拟了个诀,神识探出仙府,飞过山林,寻遍山下城池,却不见青丝原主的气息。
奇怪?难道已经走了?泉珃失望地收起青色,乘夜赶路可不安全,特别是像他这般鲜血有异的凡人。
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的祈愿,天下太平这种事,关乎国之气运也不是等闲仙人能左右的,再说帝王常健,人皇命格贵不可言,又正值盛年,想让他生病都难,这愿望无聊透了,也不知道给自己多求些福泽。
最后看署名,寻常都是信徒某某某,偏他却是弟子纪云玦,奇奇怪怪的,就算他拜入长天山,那和方外山也不是一边儿的,瞎称呼什么呢,泉珃没好气地将他的纸笺放在理好的祈愿上,用绳子捆成一摞,扔进香炉中。
做完了这些,清酌才揉着眼睛从青瓷菡萏杯中探出身子来,他伸了个懒腰,看见泉珃,欢喜道:“泉珃小友出关啦?小友周身的灵气又浑厚了许多,想来这一次闭关,修为又进益不少,可喜可贺啊。”
“清酌,”泉珃无奈道:“清酌,我真的没事,你不用哄我高兴。”
清酌不安地挠了挠杯肚,嗫嚅道:“小友说哪儿的话,我们是老友,我怎么会哄你高兴呢,我说的都是真的。”
“你敢说,你和琮夜没有背着我打听苍梧之野的事?”
“这……我……”清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泉珃道:“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但你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顾着我的情绪,我们妖族修炼本就是逆天夺命,雷劫之下魂飞魄散的不知有多少,若连生死都无法勘破,我也别修什么仙了。”
她扯出一丝苦笑,“我师父过世了,死在魔修九刹的手里,这仇我记着,早晚让他偿命,但你这样……”她叹气,“我想找你说说我师父从前的趣事,都一时说不出口了。”
早知道就不该让琮夜去打听妖域的事,这下还有什么颜面站在泉珃面前,清酌的脑袋越垂越低,就要磕倒在木案上了,忽而听到最后一句话,忙抬起头,说道:“不不不,泉珃可别和我见外,大可以随时找我聊天。”
“这就是了,你总这般顾及我的情绪,又藏着掖着不敢当面问我,长此以往,我们就要生分了。”
清酌忙不迭点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杯肚,“泉珃说的有理,是小生糊涂了。”
和清酌朝夕相处两百年,前段时间突然客套起来,真是让她好不习惯,现在这般说开了,就好了。
她笑眯眯地出了书房,回到自己的房中,仰躺在床榻上,枕边一片若木叶静静悬浮在空中,像一片随风飘零的落叶,只是因灵力所限,它永远都不会落地罢了。
泉珃眨眨眼,若木叶便从她的枕边飘至眼前,这是师父临死前留给她的一段记忆。
方才还对清酌信誓旦旦说什么勘破生死,但对上这片若木叶,她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自回了仙府,她一直将若木叶放在枕边,却一步都不曾踏入师父的回忆。